礼毕,东方墨伸出右手,掌心虚按向青玉碑中心。不见他如何运力,碑身却泛起一层温润如月华的微光,光芒流转间,谷口那看似密不透风的藤萝墙如水幕般向两侧分开,露出一条可供车马通行的石径。石径以青白二色卵石铺就,构成繁复的星斗图案,两侧古木参天,树龄皆在五百年以上,枝干虬结如龙。更奇的是,时值深秋,谷外黄叶纷飞,谷内却温暖如春,奇花异草绽放不绝,溪流清澈见底,可见银色灵鱼悠游其间。
“乾坤倒转,四时同春。”青鸾轻声感叹,“这阵法造诣,已非人力可及。”她自幼长于皇室,见识过太史局最精妙的浑天仪与钦天监的秘传星图,但眼前这借天然地势、融汇地脉灵枢而成的大阵,其精微浩瀚仍令她心神震动。
东方墨目光柔和地掠过一草一木:“此阵并非全然人造。云栖谷本是天地灵脉汇聚之眼,先祖当年发现此地时,地气喷薄已成天然迷阵。先祖所做,不过是顺应天道,以《连山》《归藏》之理稍加引导,使其生生不息,护佑一方清净。”他指向石径尽头隐约可见的一片竹林,“那里,才是家族真正的居所。”
马车缓行于石径,车轮碾过卵石发出清脆而有韵律的声响。越往深处,灵气愈浓,渐渐凝成肉眼可见的淡金色薄雾,在林中缓缓流淌。几只通体雪白、额生金纹的灵鹿自雾中探首,见东方墨,竟不惊避,反而踏着优雅步子靠近,低头轻触他的衣袖,宛如故人重逢。青鸾认出这是《山海异兽录》中记载已绝迹的“乘黄”,相传乘之寿二千岁,不想竟在此地存有血脉。
竹林深处,豁然开朗。一片约百亩的平野铺展眼前,左侧是阡陌纵横的药田,各色灵芝、人参、朱果在灵雾滋养下莹然生光;右侧是清波荡漾的荷塘,虽已过季,残荷梗间却有灵龟吞吐月华;中央地带,数十栋竹楼依山傍水而建,楼阁间以悬空廊桥相连,飞檐斗拱暗合星宿方位,虽质朴无华,却自有一股浑融天地的道韵。
一位青衣老仆正在药田边修剪一株九叶紫芝,闻脚步声抬头,手中玉剪“叮”一声落在青石板上。老仆容貌清癯,约莫六旬外貌,实则是族中已侍奉三代、年过百岁的家生子柳伯。他目光触及东方墨容颜时,浑身剧震,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里瞬间涌上狂喜、不敢置信,最终化为滚滚热泪。“少……少主?!”声音颤抖得几乎破碎。他踉跄向前几步,又猛地停住,似恐眼前是幻影,颤巍巍伸出一只手。
东方墨疾步上前,稳稳握住柳伯枯瘦的手掌,掌心温暖的真元渡入,助老人平复激荡气血。“柳伯,是我,墨儿回来了。”他声音温醇,蕴着深深的孺慕之情。这位老人曾在他幼时教他辨识百草,在他少年时为他守护闭关静室,是他除父母外最亲近的长者。
柳伯老泪纵横,反手紧紧握住东方墨的手,上下打量,哽咽道:“青丝如旧,容颜如昨……好,好!老爷和夫人日日念叨,前日还在说,感应到星象有异,南天朱雀振翅,恐有故人归……”他这才看到东方墨身后的青鸾,忙拭泪行礼,“这位定是青鸾夫人!老仆柳青,见过夫人!老爷夫人早已备下‘栖凰阁’,日日打扫,只待主人归来。”
青鸾欠身还礼,温言道:“柳伯不必多礼。常听墨提起您,说您制的‘清心茶’天下无双,今日终于得见。”柳伯连连摆手,欢喜得语无伦次,忽想起什么,急道:“少主,夫人,快随老仆来!老爷和夫人此刻应在‘观星台’推演近日天象异动……”他话音未落,竹林小径深处已传来一道清越如玉石相击的女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阿青,可是墨儿的气息?”
竹影分开,一位身着月白素罗长裙、外罩淡青纱帔的女子缓步而出。她白发如雪,用一根简单的乌木簪绾在脑后,面容却宛若四十许人,肌肤莹润如玉,眉目如画,尤其一双眸子,清澈深邃似能洞悉万象。正是东方墨之母,柳清徽。她手中尚持一卷摊开的古简,目光却已越过柳伯,直直落在东方墨脸上。那一瞬,她周身那股超然物外的宁静气息微微波动,手中古简滑落也浑然不觉。
“母亲!”东方墨抢步上前,双膝跪倒。六十七年光阴,于他因破境而容颜不改,于母亲却已白发如霜。虽知父母修为精深、寿元绵长,但这直观的岁月痕迹仍让他喉头哽住,千言万语只化为一拜。
柳清徽疾步上前,一把将儿子扶起,双手捧住他的脸颊,目光如流水般细细描摹他的眉眼神情,仿佛要确认这并非梦境。良久,她眼中泛起水光,唇角却扬起欣慰的笑纹:“好,好……灵台清明,神光内蕴,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