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眼眶微热,低声道:“母亲,这是鸾儿自己的选择,亦是鸾儿的道。”柳清徽轻拍她的背,目光中满是了然与疼惜。
此时,又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一位身着玄色深衣、腰束玉带的老者负手走出竹林。他须发皆银,面容却红润如童颜,身姿挺拔如古松,目光开阖间似有雷霆隐现,周身气息与整座山谷浑然一体。正是东方墨之父,东方家族当代家主,东方弘。他目光扫过儿子儿媳,在东方墨那违逆光阴的青丝上略作停留,眼中闪过一抹激赏,旋即恢复古井无波,只颔首道:“归来了。”声音不高,却似洪钟大吕,震得周遭灵气微微荡漾。
东方墨与青鸾齐声:“父亲。”东方弘走上前,伸出宽厚的手掌,分别拍了拍儿子和儿媳的肩膀,力道沉实。“海外建国,文明新辟,做得不错。”他言简意赅,却已是极高的评价。“陈延之一封密信,一月前由‘青鸟’送至,言华胥‘制度之新,气象之正,可为华夏留一脉真火’。如今亲眼见你二人气象,信然。”
东方墨心中一震。父亲提及的“青鸟”,是家族传承的秘法驯养的灵禽,能穿梭虚空、避人感知,他与家族数十年间的书信往来,全靠此禽传递。那些信中,他详述华胥建制、理念、遭遇的困境,父亲回信则往往寥寥数语,却总能切中要害,甚至预言数年后的大势变化。如今方知,父亲对华胥的了解,远比信中显露的更深。
柳清徽已恢复平静,微笑道:“此处非叙话之地。墨儿,鸾儿,你们的‘听涛轩’一直留着,柳伯每日打理。先去梳洗歇息,晚膳设在‘摘星楼’,你父亲珍藏的‘百年石髓酿’也该开封了。”她目光转向老赵三人,温和道,“三位一路护持辛苦,柳伯会安排客舍。既入云栖谷,便是家人,不必拘礼。”
老赵三人忙躬身行礼,心中震撼难言。他们至此方窥见东方家族底蕴之冰山一角——那药田中任意一株灵药放在外界都足以引起血雨腥风;那灵禽异兽皆是传说中的存在;而家主夫妇看似平和的言行中透出的境界威压,竟让他们这些武学一流高手生出难以企及之感。更令他们动容的是,老爷夫人对少主海外事业的了解与肯定,那份超然于王朝兴替、着眼于文明传承的格局,与墨羽“察补天道”的理念隐隐相通。
东方墨与青鸾随柳伯走向竹林深处一栋临溪而建的三层竹楼。楼前匾额上书“听涛轩”三字,笔力遒劲,正是东方弘亲笔。推门而入,屋内陈设简洁雅致,一桌一椅、一琴一剑,皆是他少年时用惯的旧物,纤尘不染,仿佛主人只是昨日出门。窗边紫砂盆里,一株他当年亲手栽下的“七星兰”正吐露幽芳,花叶青翠欲滴,显然常年受灵气滋养。
青鸾推开后窗,但见一道瀑布如白练垂落深潭,水声潺潺,与竹涛声相应和。“此地灵气之浓,生命气息之盛,犹胜灵岛三分。”她感叹,“夫君在此长大,难怪能有这般心性与根基。”
东方墨立于窗前,望着熟悉的景色,轻声道:“家族隐居于此已千年,历代先祖或精研道法,或探索医理,或锤炼武学,或观测天象,所求无非‘穷究天人之际,守护文明星火’。我年少时,常觉此志太过缥缈,不如入世建功立业。直至目睹武媚扼女、理想幻灭,方知父亲当年所言‘盛世易筑,人心难守;王朝可兴替,文明不可断流’的真意。”他转身,目光灼灼,“华胥之路,亦是家族千年守护之志的延伸。”
晚膳时分,摘星楼上,明月当空。石桌上菜肴不多,却皆是以灵材精心烹制,清香扑鼻。东方弘果然开了一坛封印已久的“百年石髓酿”,酒液呈琥珀色,入口绵柔,入腹后却化作一股温和而磅礴的灵气滋养四肢百骸。席间并无过多喧哗,柳清徽细细问了青鸾这些年的起居,东方弘则偶尔问起华胥某些制度的细节设计,如“万民议事院如何避免民粹?”“监察院与司法院权责界限在实操中如何厘清?”问题皆切中肯綮,显是深思已久。
酒过三巡,东方弘放下玉杯,目光变得深远:“墨儿,你信中曾言,华胥立国,非为取代大唐,而为华夏文明探一条新路。如今你亲眼再见故土暮气,当知此路之必要,亦知其难。”他顿了顿,“武周将倾,李唐将复,然制度不改,人心不新,不过又一轮循环。你与华胥,准备何时、以何种方式,与此旧文明对话?抑或……永远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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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墨正色道:“归乡之前,我已与李恪、玄影等人议定:华胥将继续深耕南洋,拓展海疆,完善制度。对大陆,墨羽网络保持‘深潜观察’,除非出现大规模文明倒退或人道灾难,否则不直接干预。待时机成熟——或许是旧文明在一次又一次循环中痛彻骨髓、主动求变之时——方是文明对话之机。”他看向父母,“此次归乡,一是为探望二老,解思念之苦;二亦是亲身体验故土现状,校准华胥未来方向。”
柳清徽轻叹:“你能如此想,便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