腑,祈望陛下圣鉴。陛下龙体欠安,臣不敢久扰,先行告退。”
武曌没有睁眼,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朱敬则再次行礼,倒退着,稳步离开了仙居殿。直到走出殿门,被外面炽热的阳光一照,他才感到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方才那番奏对,看似从容引史,实则字字千钧,如履薄冰。他不知道能起到几分作用,但他已尽了一个臣子、一位宰相应尽的职责——以史为镜,匡正君心。
殿内,武曌独自倚在御榻上,久久未动。朱敬则的话,与徐有功的疑点分析,张柬之的联名奏疏,张易之的忧心低语,魏元忠当殿的怒吼,还有她自己内心深处对衰老的恐惧、对权力流失的不安、对身后评价的焦虑……所有的一切,如同无数股丝线,在她脑海中纠缠、撕扯、对抗。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还有一种深切的孤独。这偌大的宫殿,这至高的权柄,此刻却仿佛成了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需要做一个决断。一个可能影响朝局走向、影响历史评价、也影响她晚年心境的决断。这个决断,不能仅仅基于情感的好恶,也不能完全被某一方的言辞左右。她必须找到那个模糊的、艰难的平衡点。
而此刻,她只想休息。或许在沉睡中,那困扰她许久的头痛和纷乱的思绪,能暂时远离。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于仙居殿内陷入艰难权衡的同时——
张易之收到了心腹关于朱敬则被单独召见密谈的急报。他俊美的脸上阴云密布,手中把玩的玉如意“咔嚓”一声,竟被捏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朱敬则……老学究,也敢来搅局?”他冷笑,对张昌宗道,“看来,我们得再给陛下,添一把火了。”
东宫之中,韦氏也得知了朱敬则觐见的消息。她沉默片刻,对阿萝道:“朱敬则素有清名,他若进言,或能稍缓魏相之危。但这把火,还不够旺。告诉同皎,继续留意禁军动向,尤其是……羽林卫。”
太平公主府内,幕僚将消息禀上。太平公主只是笑了笑,继续修剪着她的盆栽:“朱敬则是聪明人。这把火,烧得恰是时候。不过,最终是浇灭还是燎原,还得看咱们那位陛下,心里那杆秤,到底偏向哪边。”
而御史台值房内,陈延之在蓝皮簿册上记下:“女皇单独召见新相朱敬则,时长两刻。朱以史谏言,强调兼听、慎刑、惜才。此或为女皇理性回归之微弱信号,然其能否压倒对张党之情感依赖及自身权力焦虑,尚未可知。朝局天平,于此刻最为微妙。”
夜色,再次笼罩神都。仙居殿的灯火久久未熄,映照着御榻上那个衰老而孤独的身影,也映照着这座帝国都城之下,无数颗随着那最终决断而忐忑不安、蠢蠢欲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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