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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混合着兴奋与野心的情绪，在他心底悄然滋长。权力的缝隙，正在这衰老的躯体与倦怠的精神之间，悄然扩大。
兄弟二人并未立刻打扰，而是极有耐心地侍立一旁，仿佛两尊精美的玉雕。张昌宗甚至从袖中取出一柄小巧的孔雀羽扇，极其轻柔地为武曌扇着风，动作娴熟而体贴。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武曌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响，缓缓醒转。她眼神迷茫了片刻，才聚焦在榻边的两张俊美面孔上。
“是五郎、六郎啊……”她的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语气却柔和了些，“何时来的？”
“刚来不久，见大家安睡，不敢打扰。”张易之温声道，从旁边宫女手中的托盘上端起温着的药盏，“大家，该进药了。太医署新调的方子，最是清心祛暑。”
武曌就着张易之的手，慢慢饮了几口褐色的药汁，眉头因苦涩而微皱。张昌宗立刻递上一枚蜜饯，笑容甜腻：“大家含一颗，去去苦味。”
服侍武曌用药罢，兄弟二人并未立刻离去，而是顺势坐在了凉榻旁的绣墩上，陪着说话。张易之讲些市井趣闻，张昌宗则说起新排的一支歌舞，言语活泼，刻意冲淡殿内沉闷的病气。武曌听着，脸上偶尔露出浅淡的笑意，精神似乎也好了一些。
然而，上官婉儿冷眼旁观，却看出那笑意并未真正到达眼底。女皇的目光时而会飘向案头的奏章，飘向殿外炽烈的阳光，飘向不知名的远方，带着一种连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深重的孤独与彷徨。
又坐了片刻，武曌露出倦色。张氏兄弟知情识趣地告退，言道晚些再来侍奉。
离开观风殿，走过一段被树荫遮蔽的游廊，确认左右无人，张昌宗脸上那副乖巧贴心的表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兴奋与轻蔑。
“阿兄，瞧见了吗？”他压低声音，眼中闪着光，“今日又罢朝了！案头那些奏章，怕是动都没动。陛下这精神，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张易之的脚步不疾不徐，面上的表情在树影斑驳中显得晦暗不明。他没有立刻接话，直到走出游廊，来到一处临水的敞轩，屏退了远远跟着的内侍，才缓缓开口，声音冷静得像淬过冰的刀锋：
“陛下老了，精力不济，对朝政的把控，自然会出现缝隙。这缝隙，便是你我兄弟的机会，也是……危机。”
“危机？”张昌宗不解，“如今满朝文武，谁不惧我们三分？连皇孙公主说杀也就杀了，魏元忠那些老家伙，也就敢在背后嘀咕几句罢了！”
“正是因为他们只敢‘嘀咕’，才更危险。”张易之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弟弟，“六郎，你莫要小看了那些自诩清流的老臣。他们树大根深，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军中也有影响力。陛下在时，自然压得住他们。可陛下如今……”他指了指观风殿的方向，未尽之意昭然若揭。
张昌宗脸色微变：“阿兄是说……”
“陛下若一直如此昏沉，或有一日……龙驭上宾。”张易之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微不可闻，“到那时，你我兄弟无根无基，仅凭陛下往日恩宠，如何抵挡那些虎视眈眈之辈？魏元忠、张柬之、姚崇……还有东宫那个韦氏，哪个不是恨我们入骨？一旦失势，便是万劫不复。”
一阵夏风吹过水面，带来些许凉意，却吹不散张昌宗心头陡然升起的寒意。他想起李重润、李仙蕙被赐死前怨毒的眼神，想起朝臣们表面恭敬实则疏离的态度，想起太子妃韦氏那看似恭顺却暗藏锋芒的举止。
“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坐以待毙？”张昌宗的语气有些急了。
“坐以待毙？”张易之冷笑一声，眼中寒光闪烁，“自然不是。陛下为我们撑开的这把伞，我们要用它来种下自己的树，扎下自己的根。这树，便是党羽；这根，便是权柄。要赶在风雨来临之前，把那些可能摇动我们树根的石头，一块块搬开，或者……砸碎。”
“先从魏元忠开始？”张昌宗若有所悟。
“他位置最高，名声最响，对我们也最不假辞色。”张易之望向宫城之外，仿佛能看到那座威严的宰相府邸，“拉拢他，绝无可能。那么，就除掉他。杀一儆百，也让其他人看看，忤逆我们兄弟的下场。陛下如今倦政，心神恍惚，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可罪名……”张昌宗有些犹豫，“魏元忠谨慎得很。”
“罪名？”张易之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身居相位，与边将书信往来总是有的吧？议论朝政、对陛下身边人（意指张氏兄弟自己）有所不满，总会有蛛丝马迹吧？就算没有……”他顿了顿，声音轻柔却令人毛骨悚然，“我们不会帮他‘有’吗？找几个他身边的人，许以重利，或握其把柄，让他们开口便是。关键是要快，要狠，要在陛下那点清醒劲儿用完之前，把罪名坐实！”
张昌宗听得心跳加速，既有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