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通曾目睹一个年轻的婆罗门学者,刚刚在村口大树下慷慨激昂地向一群农夫(吠舍种姓)宣讲《薄伽梵歌》中“众生平等,皆为梵之化身”的篇章,言辞恳切,充满智慧的光芒。然而,当他结束宣讲,返回自己洁净的庭院时,一个不小心被脚下湿滑的青苔滑倒,手掌撑地,沾上了些许泥土。他立刻脸色大变,如同沾染了剧毒,惊恐地跳起来,对着闻声赶来的首陀罗仆役厉声呵斥,命令对方立刻取来“圣水”和清洁用的灰土,反复搓洗自己的手掌,仿佛那点泥土是来自地狱的污秽。他宣讲时那悲悯平等的形象,在那一刻荡然无存,只剩下对“污染”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对低种姓根深蒂固的鄙夷。
理论与现实的巨大鸿沟,如同恒河般横亘在这片土地上。那宣称能破除一切分别、照见众生佛性的无上智慧,在这森严的种姓壁垒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佛法如同精美的金漆,涂抹在早已腐朽不堪、等级森严的印度教社会结构之上,试图掩盖其内在的不公,却终究无法改变其根基。高种姓的僧侣们可以在经堂里高谈阔论“无我”、“空性”,用精妙的逻辑辩论“一阐提”(指断灭善根者)是否也能成佛,但寺庙的台阶,却绝不会允许一个真正的贱民踏入。佛法的慈悲,似乎只存在于经文之中,一旦触及现实的“洁净”法则,便立刻退避三舍。
司通心中的悲哀愈发沉重。它想起了在龟兹,库车用乐音试图弥合废墟的创伤,虽然微弱,却是真实的行动。而在这里,宏大的佛理更像是一种精致的、供人膜拜的思想装饰品,与改变现实的苦难似乎并无关联。那丝风筝电厂的能量波动依旧在指引方向,但司通追寻它的心境,已不再是单纯的寻找力量或遗物,更像是在寻找某种印证——印证是否有一种力量或智慧,能够真正穿透这世间最根深蒂固的藩篱。
带着这份沉重而复杂的感悟,司通拖着依旧虚弱的身体,终于抵达了它的目的地,佛教学术的巅峰圣殿——那烂陀寺(Nalanda)。
眼前的景象,足以让任何初来者震撼。
那并非一座单一的寺庙,而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如同城池般的学术堡垒!高耸的、用巨大红砂岩砌成的围墙,在阳光下闪烁着庄严厚重的光泽,绵延不绝,圈起了一片广袤的土地。围墙内,并非想象中的密集佛塔,而是一座座规划整齐、气势恢宏的学院建筑!这些建筑多为多层,有着巨大的拱门、回廊和庭院,屋顶覆盖着赤红色的陶瓦。中央是一座极其雄伟的、金字塔般层叠上升的主佛塔(大窣堵坡),塔身镶嵌着精美的佛像和佛教故事浮雕,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寺院的入口处,人流如织,但秩序井然。来自世界各地的求法者络绎不绝:有皮肤白皙、高鼻深目的波斯人,有裹着头巾的西域胡商,有肤色黝黑的南天竺僧侣,当然,最多的还是来自大唐的求法僧,他们穿着灰色的僧衣,背着沉重的经笈,风尘仆仆,眼神中充满了虔诚与求知的渴望。守卫寺门的并非士兵,而是身强力壮、神情肃穆的武僧(大多是刹帝利种姓),他们检查着每个进入者的身份文书(主要是针对非僧侣的访客和低种姓)。
司通注意到,所有进入者,无论来自何方,都必须在一个巨大的石砌水池前进行严格的沐浴净身。婆罗门和刹帝利出身的僧侣,以及来自异邦的高贵求法者,有专门的、相对洁净的净身区域,有仆役服侍。而穿着普通、皮肤黝黑的本地僧侣(多为吠舍或首陀罗种姓),则只能在另一个更大、但水质明显浑浊许多的公共水池边自行清洗。至于贱民,根本不可能靠近寺院大门,只能在极远的地方,遥遥对着佛塔的方向跪拜。
知识殿堂的门槛,同样被种姓的“洁净”法则所把持。
司通凭借猫类的敏捷和对阴影的掌控,轻松避开了守卫的视线,从一处排水沟潜入了那烂陀寺内部。寺内的景象更加令人惊叹。巨大的庭院里绿树成荫,点缀着莲花盛开的池塘。回廊宽阔深邃,连接着一座座学院(Vihara)。每个学院都有独立的讲经堂、僧舍、藏经阁。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藏香气、书卷的墨香,以及一种…思想激烈碰撞产生的无形“热度”。
它循着那丝风筝电厂的秩序能量波动,潜行到寺院西北角,一座相对独立、守卫更为森严的巨大建筑附近。这座建筑风格与其他学院迥异,墙壁更为厚实,窗户狭小,如同堡垒。门口有专门的武僧把守,进出者都需要特殊的符牌。能量波动就从这座建筑深处传来,清晰而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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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通绕着建筑转了几圈,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找到了一处通风口。它利用通风口狭窄的栅格缝隙,艰难地挤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极其宽敞的圆形大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