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中央,一座巨大的、造型狰狞的丹炉矗立着——那是饕餮炉的幻象。
炉盖敞开,里面涌动着暗红色的火焰,火焰中隐约能看见无数人影在挣扎、哀嚎。那些人影都是薛嗔这些年来抓来试验的“材料”,有修士,有凡人,有灵兽。
饕餮炉旁,站着一个年轻版的薛嗔。
俊秀,意气风发,手里托着一枚刚炼成的火种,火种在他掌心跳动,温顺得像只宠物。
年轻薛嗔抬头,看向现在的薛嗔,笑了:“师兄,看见了吗?这才是真正的‘人造火种’,比熔心火更听话,更强大。有了它,我们就能掌控天下所有火焰,重建悬壶一脉——不,是建立属于我们的‘火神宗’!”
火海中,无数声音跟着呼喊:
“火神!火神!火神!”
声音汇成洪流,震得火海翻腾。
薛嗔看着那个年轻的自己,看着那枚温顺的火种,完好的那只眼睛里闪过痴迷。
他伸手。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火种的瞬间,饕餮炉里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师父的声音。
“嗔儿……停手……这是邪道……”
薛嗔的手僵住了。
年轻版的自己脸色一变,厉声道:“别听那老糊涂的!他懂什么?守着几本破经书就以为自己是对的?火焰的本质是吞噬,是掌控!我们才是对的!”
饕餮炉里的惨叫声更凄厉了。
还夹杂着师娘的哭泣,师兄们的怒吼,师弟们的哀嚎。
薛嗔捂住耳朵,但声音直接钻进脑海。
他完好的那只眼睛开始充血,毁掉的那半边脸,焦黑的皮肉开始蠕动,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闭嘴……都闭嘴……”他嘶吼。
年轻版的自己还在蛊惑:“师兄,只要你拿了这火种,一切都会安静。我们会成为火焰的主宰,再也没人能伤害我们,再也没人能说我们是错的……”
薛嗔的手,又往前伸了一寸。
这次,指尖碰到了火种。
温热的,跳动的,充满力量的。
他脸上露出迷醉的表情,五指收拢,就要握住——
“师兄。”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不是幻象里的声音,是真实的声音,从池子对面传来。
是薛炎。
薛嗔猛地转头,看见薛炎站在池边,白炽火的眼睛隔着池子盯着他,眼神复杂:“三十年前,你偷走秘法时,师父说过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薛嗔嘴唇动了动。
薛炎替他说了出来:“‘火是厨子的刀,是医者的针,是温暖人的光,不是杀人的器。’”
“师父说,你天赋最高,但心太贪。贪到最后,会把自己烧死。”
薛嗔的表情扭曲了。
完好的半边脸狰狞,毁掉的半边脸则开始渗出血色的火焰。他嘶吼:“你懂什么?!你守着这堆破火三十年,守着那个化成灰的女人,你得到什么了?!师父偏爱你,把悬壶观传给你,结果呢?你把它守废了!”
“我没守废。”薛炎的声音很平静,“我守的是‘道’。你丢的,也是‘道’。”
话音落下的瞬间,薛嗔面前的幻象开始崩塌。
不是被他识破的崩塌,是被强行撕碎的崩塌。
年轻版的自己尖啸着化作火焰,那枚温顺的火种忽然暴起,变成一条火蛇,反噬咬向薛嗔的手。饕餮炉里的惨叫声汇聚成一股洪流,冲进他脑海。
薛嗔惨叫着后退,完好的那只眼睛流出黑色的血。
他身上的光柱剧烈闪烁,几乎要熄灭。
池心红莲,又一瓣变色——从金黄变成暗红,像凝固的血。
薛嗔的试炼,勉强过了,但付出了惨重代价。
现在,只剩下玉笋。
玄真子紧张地看着她。
玉笋还躺在地上,昏迷着,身上笼罩着第三道光柱。她眉头紧蹙,嘴唇无意识地嚅动,像是在说什么。
玄真子蹲下来,手贴上她的额头,同息效应全力运转。
然后,他“看”到了玉笋的幻象。
那是一个厨房。
很大很大的厨房,灶台十几口,案板七八张,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厨具。厨房里摆着一桌宴席——不是山珍海味,是玉笋这辈子吃过、想过、梦见过的一切“美味”。
从静慈庵清淡的素斋,到碧波潭底玄蛇肉的腥香,到瘴林里淬毒之焰烧出的焦苦,到落星泽净化树的清甜……每一种滋味,都在桌上凝聚成一道具体的菜。
菜还冒着热气。
桌子旁,坐着一个“玉笋”。
不是尼姑打扮,也不是俗家女子,而是一个……厨师。她系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正兴致勃勃地尝着每一道菜,边尝边点头:“这个咸了三分……这个火候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