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玉笋坠入黑暗时第一个念头——那东西更像某种活化的污秽,带着黏腻滑溜的触感将她整个裹挟进去,却没有撕咬的剧痛,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渗透感。仿佛不是被吞食,而是被拖入一潭沉淀了千百年的淤泥深处。
视野彻底消失前最后一眼,她看见玄真子扑过来的身影,以及那双眼睛里从未见过的恐慌。
然后是无边的黑。
不,并非纯粹的黑。
下坠约莫三息之后,周身黏腻触感突然一轻,玉笋双脚踩上了某种有弹性的地面——软绵绵的,微微搏动着,像踩在一颗巨大心脏的内壁上。她稳住身形,佛门吐纳法下意识运转,却猛地呛住。
这里的空气有味道。
不是腥臭,而是更复杂的东西——混杂着硫磺的刺鼻、朽木的腐酸、某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花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苦味。种种气息拧成一股粘稠的“炁”,顺着呼吸往经脉里钻,带着明确的侵蚀意图。
“幻瘴。”玉笋闭气,体内冰火道基自发运转,一层薄薄的霜气覆上口鼻。这是百草窟疗伤期间悟出的笨法子,虽不能完全隔绝,却能过滤大半。
视野逐渐适应。
这里的确不是消化道,而是一个不断蠕动、扭曲的腔室。四壁呈暗红色,布满虬结的脉络,那些脉络里流淌的并非血液,而是某种浑浊的、散发着微光的粘液。腔室顶部垂下无数细长的肉须,末端结着拳头大小的瘤状物,正幽幽地泛着绿光,勉强提供照明。
地面凹凸不平,仔细看竟是无数张痛苦扭曲的面孔浮雕——有的张着嘴无声呐喊,有的闭目垂泪,密密麻麻铺满整个腔底。玉笋脚踩的位置,正是一张中年农妇面孔的额头。
她挪开脚,后退半步。
心脏猛地一缩——不是恐惧,是同息效应传来的剧烈波动。
外面……玄真子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恐慌、愤怒、不顾一切的决绝,种种情绪如潮水般顺着那道无形的纽带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与之相伴的,是某种灼热的、拼命想要传递进来的“炁”——他在尝试攻击血根,想撕开一个口子。
“别乱来……”玉笋咬牙低语,也不知说给谁听。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老樵夫说过:“劈柴要看纹路,顺着纹理下刀,省力还不伤刃。”薛驼子也提过:“地脉生邪物,必有核心供养。找到那根‘供血管’,比砍一百条触手都有用。”
这里,就是血根的“内部纹路”。
玉笋蹲下身,手指轻触地面那张浮雕面孔。触感冰凉,带着石材的坚硬,但仔细感知,能发现极其微弱的怨念残留——这是被血根吞噬消化后的生灵,最后一点残渣印刻。
不是幻象,是真实的“消化记录”。
她站起身,环视这个腔室。肉须上的绿光瘤缓缓明灭,像在呼吸。那些脉络里的粘液流淌方向……有规律。
玉笋闭目,将全部心神沉入同息感应。
玄真子的心跳仍在狂跳,位置在……左上方?不对,是在斜侧方约三丈处,且相对静止——他应该被薛驼子拦住了,正在僵持。而血根本体的“脉动”更加清晰——一种缓慢、沉重、带着无尽贪婪的搏动,源头在……
她睁开眼,看向腔室深处。
那里有一面微微凹陷的壁,壁上的脉络格外粗壮,粘液流淌速度也更快。更关键的是,凹陷处隐约可见某种结构——不是天然形成的褶皱,更像是……人工雕凿的纹路?
玉笋心头一跳,迈步向前。
脚刚抬起,整个腔室突然剧烈震颤!
“吼——!!!”
不是声音,是直接作用于神魂的咆哮。地面那些浮雕面孔齐齐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尖啸。无数肉须疯狂甩动,绿光瘤炸开,溅射出粘稠的绿色汁液!
玉笋侧身躲开一滴,那汁液落在她刚才站的位置,竟将石质地面腐蚀出一个小坑,冒着刺鼻青烟。
攻击来了。
不是有意识的攻击,更像是……消化系统的本能反应。血根察觉到体内有个“硬茬子”没被立刻消化,开始加注“消化液”。
绿色汁液如雨落下。
玉笋身形疾闪,冰火道基催到极致。左足踏地时地面结霜减速,右足蹬壁时火焰反推加速,在狭小空间里腾挪,险之又险地避开所有汁液。但空间太小,汁液太密,左肩僧袍还是被溅到一点——
“嗤!”
布料瞬间焦黑溃烂,皮肤传来灼痛。更麻烦的是,那汁液竟似活物,顺着伤口就往里钻!
玉笋闷哼一声,右手并指如刀,冰火之力交缠于指尖,毫不犹豫地划向伤处!
“嗞——”
皮肉烧灼的焦臭味传来。她硬生生将沾染汁液的那一小块皮肉连同僧袍一起削去!伤口顿时血流如注,但至少阻住了汁液的侵蚀。
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而就在此时,同息感应里,玄真子的情绪突然炸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