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儿!”薛驼子也爬了上来,累得瘫坐在地,大口喘气,“顺着河床往下游走,大概五六里,就能到乱石坡。”
玉笋点头,却先回头看向来路。
山脊下方,那条陡峭的小径隐在荒草中,看不出异样。但她能感觉到,地底那团冰冷污浊的气息,已经追到了山脚,正顺着坡面向上蠕动。
距离,不到十丈。
“它上来了。”她沉声道。
薛驼子脸色一白,挣扎着站起来:“快走!地瘴在岩石地带移动会慢,但上了坡面就不好说了!”
玉笋转身,正要迈步,脚下却忽然一软。
不是疲惫,而是……体内冰火之炁的剧烈消耗,加上刚才攀爬时的爆发,让她丹田处传来一阵短暂的虚浮感。
她踉跄了一步,勉强站稳。
背上的玄真子随着她的动作晃动,额头又一次撞在她后颈。
这一次,他发出了更清晰的声音。
是两个字,含糊,微弱,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玉笋耳边:
“……饿……”
玉笋猛地停下脚步。
薛驼子也听见了,愕然回头:“他说话了?”
玉笋没答,只是迅速将玄真子放下,让他背靠一块大石坐好。然后蹲下身,一手按在他胸口,闭目凝神。
同息感应全力展开。
她“看”清了。
玄真子体内,那股被她“标记”的冰火之炁,正与茧丝的力量激烈对抗。而对抗的核心,居然是他的……胃经?
不,不是胃经本身。
是胃经深处,一缕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丝线——正是茧丝的分支之一。这缕丝线正在疯狂“抽动”,像一条细小的鞭子,不断抽打胃经经络,强行刺激饥饿感。
它在试图唤醒玄真子的进食本能,从而为茧丝的生长掠夺更多养分!
而玄真子昏迷中那声“饿”,正是身体对这种刺激的本能反应。
“茧丝在催动他的食欲。”玉笋睁开眼,声音冰冷,“想让他进食,补充精气,供它吸收。”
薛驼子凑过来,也搭了把脉,脸色难看:“没错。而且……这刺激太强了,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在昏迷中强行苏醒,然后不受控制地寻找食物。到时候就麻烦了。”
正说着,玄真子的眉头皱得更紧,喉结滚动,嘴唇无意识地翕动,又吐出几个含糊的音节:
“……粥……热……”
玉笋指尖微微收紧。
她想起在雾隐村东厢房,她给他喂药时,他无意识的吞咽。想起更早的时候,在碧波潭底,他舍身护住她时,嘴角渗出的血是咸的。想起隔墙初遇,他偷闻她做的素斋,那副馋涎欲滴的痞气模样。
这个人,即使在昏迷中,即使被邪物侵蚀,骨子里那份对“食”的执念,依然顽固得像野草。
她忽然伸手,从怀中摸出最后半块干粮——是之前薛驼子给的那种黑乎乎的药糕,她自己一直没舍得吃完。
掰下一小块,捏碎,放在掌心。
然后,她伸出右手食指,悬在碎糕上方。
指尖,一缕极其微弱的、温和的焦糖色火苗燃起。
火苗不是用来灼烧,而是用来……“烘烤”。
极精细的温度控制下,碎糕表面迅速泛起一层焦黄,散发出混合着药香与谷物焦香的、极其诱人的气息。
这气息顺着风,飘到玄真子鼻端。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嘴唇张合,无意识地朝着气息来源“嗅”了嗅。
玉笋将烘烤过的碎糕捏成更小的颗粒,小心地放入他微张的嘴里。
没有喂水,因为此刻他吞咽功能还未完全恢复。她只是让碎糕在口中慢慢融化,让那股温热焦香的气息,顺着唾液浸润口腔、咽喉,再缓缓渗入。
同息感应中,那缕疯狂抽动的暗红丝线,忽然停滞了一瞬。
似乎……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真实的食物气息“迷惑”了。
趁此机会,玉笋左手按在玄真子胸口膻中穴,冰火之炁全力催动,将茧丝硬结周围那片被“标记”过的区域,猛然收紧!
硬结表面的暗红光芒骤然黯淡,延伸出的细丝也缩回去几分。
那缕抽动胃经的暗红丝线,终于彻底静止。
玄真子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呼吸重新变得平缓,甚至……嘴角无意识地翘起一丝极细微的、满足的弧度。
薛驼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这……这也行?”他结结巴巴,“用吃的……骗过茧丝?”
“不是骗。”玉笋收回手,声音平淡,“是满足。”
她重新背起玄真子,看向薛驼子:“走。”
薛驼子连忙抱起火种,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