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尘冷笑一声:“说得天花乱坠,无非是另一种形势的‘夺舍’与‘续命’,只不过套了层慈悲的外衣。修炼此法,想必代价不菲吧?”
“前辈明鉴。”苏婉坦然承认,“佛门重因果,岂有不劳而获之事?修炼此法,有三重考验,亦是三重限制。”
“第一重,戒体纯净。修行者需持菩萨戒,至少严守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五根本戒。若有破戒,莲台便会沾染‘业垢’,显化时极易受业力牵引,堕为‘魔化化身’。譬如,本该救度众生,却因破杀戒而愿力扭曲,化身可能变得嗜杀成性。”
“第二重,愿力淬炼。莲台非死物,需以愿力滋养。每月需在佛前‘发露愿心’,并以实际的‘行善积德’来增上莲光。救一人,莲台便明亮一分;渡一厄,愿力便凝实一缕。若三年之内毫无善行,莲台便会因愿力枯竭而自动枯萎。此乃‘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的入世修行,绝非闭门造车可成。”
“第三重,禅定根基。需修成‘念佛三昧’或更高禅定,让‘意根’而非容易散乱昏沉的‘意识’来主导莲台。因为意识会断灭,如人睡眠、昏迷时,但意根恒审思量,能持续维系愿力不断,确保即使本体重伤昏迷,莲台亦不溃散。”
“至于启动规则,”苏婉强调,“绝非如傀儡术般可主动操控。必须同时满足两个前提:其一,本体确已陨落,肉身被毁或魂魄离体无法回归;其二,愿印中的‘度生因缘’正在发生或即将发生。若仅仅是为了逃避死亡,比如在决斗败北、心生恐惧时想强行启动,莲台会直接碎裂,修行者非但无法‘续命’,反而会遭受剧烈愿力反噬,严重折损来世福德。”
“化身显化后,亦有局限。其活动范围受‘愿力范围’约束,若誓愿是护持一座山,便不能离开此山百里。且每次显化,都会持续消耗生前积累的‘福德’,一旦耗尽,化身便如无根之木,化作光点消散,那枚辛苦凝练的‘莲台种’也会彻底报废。此功法,一生通常只能成功修持一次,正合‘诸行无常’之理。”
徐尘听完,沉默良久。只有苏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他忽然站起身,走到苏婉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化神期的庞大灵压再次凝聚。
“很精妙的说法,几乎自圆其说。”徐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但本座更想知道,此法在实际中,会引出何等因果?譬如,那化身显化,承载愿力记忆,却无本体后续经历,它究竟是谁?是工具,还是一个新的‘我’?若它对本该守护的对象产生了超越愿力的情感,又当如何?”
苏婉脸色微白,显然徐尘的问题直指功法的核心矛盾。她深吸一口气,道:“前辈慧眼。这正是《莲台法身寄存印》最大的考验,亦是修行者必须面对的‘两难困境’。”
她举例说明:“我曾听闻一桩旧事。一位高僧,愿力是守护一孤女直至其成年。高僧意外陨落,化身显化,成功找到女童。化身完美履行职责,女童对其极度依赖。然而,日复一日,化身在女童的孺慕之情中,竟生出了‘想永远陪伴她’的执着,渐渐忘了这仅是‘愿力’而非‘我’的私情。结果,其眉心莲台开始发黑,身形不稳。它面临抉择:若沉溺此执念,化身将沦为‘有漏之身’,最终带着执念堕入轮回;若想继续存在,必须破除我执,以‘无我’之心,在女童成年后,亲手送她离开,甚至斩断她的依恋,继续漂泊行愿。此中煎熬,堪比刀山火海。”
“或……”苏婉沉默了一会儿旋即转换话头。
“再者,便是业力反噬。”苏婉语气沉重,“化身显化,并非清白之身,它会承接本体乃至寄存物本身之因果。若本体前世有杀业,化身可能天生体弱多病;若本体曾欺瞒信众,化身开口便可能禁声。更有甚者,若莲台意外寄存在一具刚死的、业障深重的躯体上——类似藏传的‘夺舍法’,但此乃被动选择——那化身便要承受原主的业债。譬如有位密宗行者的莲台寄于一位刚死的猎户体内,猎户杀生无数,化身显化后,日夜被野兽冤魂纠缠撕咬,痛苦不堪。”
“最难的,或许是愿力与现实冲突。”苏婉目光幽深,“某位菩萨化身的愿印是‘救满百名孤儿’。当他救到第九十九个时,得知千里外一场大瘟疫即将爆发,若去阻止,可救数千人,但必定错过最后一个孤儿,导致愿力未满,化身消散;若先救孤儿,数千人因他延误而丧生。此时,机械执行誓愿已无意义,化身需领悟‘大愿’与‘小愿’的区别,打破对‘数量’的执着,以当下真正的‘救众生’之心,尝试升华愿力,或许能激活莲台新的可能。这已是对修行境界的终极考验。”
说到这里,苏婉忽然剧烈咳嗽起来,紫衣上渗出更多血迹,她的元婴在徐尘持续的威压下,已到了极限。她强忍着神魂欲裂的痛苦,原本因阐述佛法而略显平和的眼神,此刻却迸发出一种混合着痛苦、讥讽甚至是……一丝悲愤的光芒。
“前辈……”她声音嘶哑,带着豁出去的决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