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司辰把袁守诚小心地挪下来。
靠着一处还算干燥、没漏雨的棚壁放下。
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又酸又麻,还直哆嗦。
姜离没进去,守在破烂的棚子口。
短铁锹杵在地上,眼神像刀子,死死盯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翻滚的雾。
苏锦书放下背包。
又拿出那个扁铁盒,在棚子门口和四周的泥地上。
细细撒了一圈那暗黄色的药粉。
味道更冲了,带着股辛辣的土腥气。
“防蛇虫,也防着点……不干净的东西靠近。”
她解释了一句,声音有点哑。
又立刻凑到袁守诚身边。
摸了摸额头,眉头拧得死紧,能夹死蚊子。
“烧得厉害。伤口怕是有点感染,得尽快清理,重新上药。”
“还得有干净的水,喂他喝点。”
王胖子自告奋勇,挣扎着爬起来:
“我去找水!这山坳里,肯定有溪水啥的,我耳朵灵,能听见水声!”
“别去。”
李司辰和姜离,几乎同时开口。
姜离看了李司辰一眼。
李司辰喘匀了气,接着说:
“这雾不对劲,水里头有啥问题,谁也说不准。”
“刚才那伙人……也不知道是打哪来的,往哪去的。”
“胖子,你老实待着。”
“生火,把包里的固体燃料拿出来,烧点水。”
“先用咱们自己带的水,省着点。”
王胖子有点不情愿,搓着手。
但也知道轻重,嘟囔着:
“行行行,听你们的。我这就生火,这鬼地方,湿气重,不知道能不能点着……”
他嘴里叨咕着,转身去翻那个鼓鼓囊囊、沾满泥的背包。
苏锦书跪在袁守诚身边。
开始小心翼翼地解他伤口上,那早已浸透血污、发硬发黑的布条。
布条黏在翻卷的皮肉上。
一扯,昏睡中的袁守诚闷哼一声。
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眼皮剧烈跳动。
李司辰看不得这个,心里跟刀绞似的。
别过脸,胸口堵得慌,喘不上气。
要不是为了护着他,舅公也不会伤这么重。
那暗金蹩王临死反扑那一下,又快又狠,直冲他后心。
舅公是硬用身子给他挡了大半。
“辰子。”
苏锦书忽然低低叫了他一声。
李司辰转过头。
苏锦书手里拿着从袁守诚怀里贴身内袋摸出来的一个东西。
是个扁扁的、用防潮油纸包了好几层的小包。
打开油纸。
里面是几张折叠起来的、泛黄发脆的毛边纸。
还有一小块暗红色的、硬邦邦的东西。
像是什么老树的根茎,或者晒干的血块。
散发着怪异却异常清晰的苦味异香,说不上是什么路数。
只稍一吸,那香气竟像把冰锥,直往天灵盖里钻,激得人头皮一紧,神志却霎时清明起来。
“这是……舅公随身藏的?”李司辰接过那暗红硬块,凑近闻了闻。
苦味顿时浓了,那香也愈发奇异,像陈年的药渣混着庙堂深处的灰,往人灵窍里钻。
“嗯。纸上是些字和图,太潦草,像是古方,我看不太懂。”
“但这药……”
苏锦书用指甲,从硬块边缘小心掐下一点碎末。
放在鼻尖下,仔细闻了又闻。
又用舌尖,极其小心地舔了一下。
闭着眼,品味了好几秒。
猛地睁开眼。
眼底有光闪了一下。
“是‘血竭’!还是年份很足的老血竭!”
“这东西,对外伤止血、拔毒生肌有奇效!价比黄金!”
“他一直贴身藏着……没舍得用?”
李司辰心里一酸,像被人攥了一把。
舅公这人,抠门了一辈子,好东西总藏着掖着。
说是留到救命的时候,棺材本都不换。
这下……
是真到救命的时候了。
“有这玩意,舅公的伤,能稳住吗?”他急急问,声音有点哑。
“能暂时压住毒性,防止伤口溃烂发炎。”
“但失血太多,元气伤得厉害,必须静养。”
“还得有更好的药,慢慢补。”
苏锦书语速很快,手上动作更快。
她把那一小块宝贵的血竭,放在随身带的一个小石臼里。
用石杵,细细地、小心地碾成粉末。
又混上自己包里带的消炎药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