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路上,四个孩子会合了。每个人都有些紧张,话比平时少。小雨检查了三遍她的画有没有带齐,小文把文字稿默念了好几遍,小宇一直摸着他相机的存储卡,小星星则紧紧抱着装了音频文件的U盘。
第一节课是数学,小星星难得地走神了。他看着窗外的梧桐树,新叶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他想,如果广播站真的接受了他们的作品,这些树叶的声音,会不会有一天也值得被录下来?校园里的声音太多了——上课铃,读书声,操场上的喧哗,食堂碗筷的碰撞……
下课铃把他从遐想中拉回来。周老师走进教室,朝他们使了个眼色。四个孩子跟着她走出教室,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教学楼另一端的广播站。
广播站在顶楼,门口挂着“校园之声”的牌子。推门进去,里面比想象中小,但设备很多——调音台,话筒,耳机,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波形图。一个戴眼镜的男老师正在调试设备,看见他们,抬起头笑了。
“周老师,这就是你说的那几个孩子?”
“对,李老师,麻烦您给看看他们的作品。”
李老师看起来三十多岁,说话声音很好听,不愧是广播站的指导老师。他让大家坐下,小星星递上U盘。
“我们做了一个五分钟的精华版。”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李老师把U盘插进电脑,打开文件。他没有立刻播放,而是先看了看波形图,点点头:“录音质量不错,底噪控制得可以。”
然后他戴上专业耳机,按下播放键。
接下来的五分钟,广播站里很安静。李老师闭着眼睛听,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打着拍子。小星星紧张地盯着他的表情,想从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李老师很平静,像一潭深水。
听完,李老师摘下耳机,沉默了几秒钟。这几秒钟对小星星来说像几个小时那么长。
“你们多大了?”李老师忽然问。
“五年级。”小星星回答。
李老师笑了,笑容很温暖:“五年级能做出这样的东西,了不起。”
四个孩子松了口气,互相看了一眼,眼睛里都有光。
“不过,”李老师话锋一转,“作为广播节目,还有些地方可以改进。”
他从专业角度提了几点建议:音量要统一,空间感要调整,片段之间的过渡可以更自然。他还教了他们一个技巧——“声音叠化”,就是让前一个声音慢慢变弱的同时,后一个声音慢慢变强,像电影里的淡入淡出。
“最重要的是,”李老师说,“你们想通过这个作品表达什么?光是好听还不够,要有内核。”
小星星想了想,认真地说:“我们想让大家听见,那些被忽略的声音里,藏着真实的历史和活生生的人。”
李老师眼睛一亮:“这个想法很好。如果你们愿意,我们可以合作做一期特别节目。不只播放你们的录音,还可以请你们来广播站,现场讲述这个项目的故事。”
这个提议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小星星愣住了,小雨张大了嘴,小文抓紧了笔记本,小宇的相机差点掉地上。
“真……真的可以吗?”小星星问。
“为什么不可以?”李老师说,“校园广播不应该只是播通知、放音乐,也可以有这样的深度内容。让同学们听听爷爷奶奶辈的故事,是件很有意义的事。”
周老师在一旁微笑,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从广播站出来,四个孩子像踩在云朵上。走廊里其他同学匆匆走过,准备上下一节课,但他们感觉自己和这些日常的喧嚣之间,隔着一层透明的膜——膜那边是普通的学生生活,膜这边是一个刚刚打开的、充满可能性的新世界。
“我们……真的要上广播了?”小雨小声问,好像声音大了就会把这个美梦惊醒。
“李老师是这么说的。”小文翻开笔记本,把刚才的对话记下来,生怕忘了任何一个字。
小宇已经开始规划:“我要拍一张我们在广播站的照片,给我爷爷看!”
小星星没说话,他在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李老师给了他们两周时间准备,要做出一个完整的十五分钟节目,还要准备讲述的内容。时间很紧,但心里很满——那种被认可、被期待的满满的感觉。
接下来的日子,生活像按了快进键。
每天放学后,四个孩子就泡在广播站。李老师给了他们钥匙,允许他们在非播音时间使用设备。那些专业设备一开始让他们手足无措——调音台上密密麻麻的推子和按钮,像飞机驾驶舱一样复杂。
“别怕,慢慢来。”李老师很有耐心,从最基础的教起,“这个推子控制音量,这个旋钮调整高低音,这个是混响……”
小星星学得最认真。他发现声音处理就像做菜——同样的食材,不同的火候、调味、搭配,做出来的味道天差地别。他学会了让合唱声更饱满,让独白声更清晰,让过渡更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