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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西》(3/5)

?”

    沈溪云在侧,如遭雷击。这对话,这场景,她在后世一篇笔记中读过。那笔记记载,崇祯十七年春,八大山人访苕溪沈青崖,赠《鱼乐图》。沈观后,取火焚之,曰“江湖已涸,鱼何以乐?”

    但此刻是崇祯十六年秋。历史,似乎提前了。

    个山去后,沈青崖闭门不出,终日修改《水流图》。他在画中添了许多细节溪畔浣衣女,山间采药人,渡口送别客……笔触愈发细致,也愈发沉郁。

    沈溪云帮他调色铺纸,渐渐发现异样画中某些人物,竟在移动。

    不是错觉。昨日绘在桂树下的对弈者,今日位置微调;溪中渔舟,隔日偏移数分。她不敢声张,只暗自观察。更奇的是,每当月夜,画卷会泛出微光,与她穿越那夜所见相同。

    十月初,有兵乱消息传来。张献忠部陷长沙,左良玉兵溃东窜。湖广震动,苕溪虽僻,亦人心惶惶。

    沈青崖却异常平静。他取出那枚凤首钥匙,交给沈溪云。

    “姑娘,你我相识虽短,但知你非俗人。此钥是桐梧馆秘库之钥,库中藏有沈氏历代手泽。若他日大难至,你可取之,为华夏存一脉书香。”

    沈溪云推拒“此乃老先生传家之物,小女何德何能……”

    “收下吧。”沈青崖将钥匙放入她掌心,合拢她手指,“我观你眉目,依稀似我早夭的幼妹。这或是天意。”

    他手指冰凉,沈溪云却觉掌心滚烫。这一刻,她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眼前人是她血脉相连的先祖,而她知道他所有的结局——国破,家亡,藏书尽焚,独守废墟,最后疯癫而终。

    她能改变吗?她该改变吗?

    八

    当夜,沈溪云潜入书房。

    《水流图》铺在案上,月色浸染,整幅画流动着珍珠般的光泽。她细看,骇然发现画中景致与初来时已有不同茅舍门扉微敞,窗内透出灯火,似有人影;溪畔多了一叶扁舟,舟中似有女子背影。

    而那株桂树下,竟出现了两个对弈者。一人是沈青崖,另一人——

    是她自己。

    沈溪云毛骨悚然。她伸手触碰画面,指尖传来湿润触感,仿佛真能探入溪水。鬼使神差地,她取出凤首钥匙,轻触画中桐梧馆的门环。

    锁孔吻合。

    右转三周,左转一周,咔嗒轻响。画中馆门,缓缓开启。

    强光迸射,将她吞没。

    九

    再睁眼,身在馆中。

    不是画中虚景,而是真实的建筑高堂轩敞,书架林立,卷帙浩繁。空气中有陈年纸墨与防蛀香草的气息。她正站在大厅中央,面前是巨大的紫檀书案,案上供着一幅画像。

    画中女子,年约三十,着浅碧褙子,眉目温婉。题款“妻林氏小像。崇祯十五年壬午,青崖写。”

    沈溪云忽然泪流满面。她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水流图》不是普通的山水,是沈青崖以毕生心血构建的“时空秘藏”。他以笔墨为阵,以情思为引,在西流之水的意象里,藏匿了一个悖逆时间的空间。而那枚凤首钥匙,是开启的枢纽。

    林氏病逝后,沈青崖无法接受,穷尽才学与执念,创造了这个可以留住时光的“画中界”。他想逆转光阴,与爱人重逢。但人力有时尽,画可绘时光倒流,人却难逃生死大限。

    脚步声响起。

    沈溪云转身,见沈青崖自书架后转出。他似是苍老了许多,但眼神清明。

    “你来了。”他平静道,“我算着,你也该寻到此地了。”

    “您知道我是谁?”

    “初时不知。但你识得个山,通晓书画,言谈间时露机锋,更对时局了如指掌。”沈青崖走近,“且你怀中那本笔记,纸张、墨色皆非本朝之物。”

    沈溪云低头,才发现自己那本《木樨山房杂录》从工具包中滑出半截。这是父亲手抄,记录沈氏轶事,她一直随身携带。

    “您是何时……”

    “你道出‘倪云林皴法’时。”沈青崖微笑,“倪瓒的画,当世所见不多。你能一眼看出渊源,必是后世深研画史者。而你所携笔记,题签‘木樨山房’,那是我曾祖的书斋名,早已不存。”

    他一切都了然于心。

    沈溪云颤声问“这画中界,真能逆转时光?”

    沈青崖摇头“不能。逝者如斯,不舍昼夜。纵是西流之水,终究是幻影。这秘库,不过是以特殊颜料、光影技法营造的幻境。最多……让某些记忆,留存得久些。”

    他走向书架,抽出一卷手稿“这是我三十年来,搜集、抄录的珍本目录。宋版《汉书》、元刊《乐府诗集》、东坡手札、云林画论……共计四千二百卷。个中原委,我已写在序中。”

    沈溪云接过,翻开扉页,是沈青崖亲笔

    呜呼!神州陆沉,衣冠涂炭。青崖一介书生,无力回天,唯竭绵薄,存此书香一缕。后之览者,当知在昔之人,于板荡之际,犹不忍文脉断绝。钥匙付于有缘,愿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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