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跑过去的是周小海,蓝布短裤沾着没擦净的灶灰,边跑边喊:"哪呢哪呢?"赵师傅拎着刚晾的白衬衫追在后头,油渍还没来得及洗,"小海你慢着!"
沈星河把空粥碗搁在竹架上,跟着人群往巷尾挪。
晨雾还没散尽,老砖房的灰瓦顶在雾里像团模糊的影子——那是他十二岁住过三个月的地方。
那年父亲出车祸住院,母亲白天在医院陪床,夜里回这老屋给他煎药,土灶的烟总把她的蓝布衫熏出药香。
"真冒烟了!"陈阿婆扶着吴伯的胳膊踮脚看,老花镜滑到鼻尖,"我瞅着像...像当年沈家那口灶的烟。"
林夏攥着手机从人缝里挤进来,发梢还沾着夜雨的水珠:"先别围太近,我打110——"
"等等。"沈星河伸手拦住她,掌心还留着粥碗的余温,"我去看看。"
老砖房的木门挂着生锈的铜锁,可门闩却搭在门框上。
沈星河推开门时,霉味混着淡淡的药香涌出来。
灶膛里的余烬还泛着暗红,锅里结着层黑褐色的药垢,墙角堆着几根干枝——是公共柴堆里最齐整的那批,周小海总爱挑直溜的柴枝,他记得。
"沈哥哥!"
周小海的脑袋从门后探出来,羊角辫上还沾着草屑,身后挤着四个孩子,最小的那个攥着块皱巴巴的纸,边缘被火烤焦了。
"我们...我们在演习掌灶!"周小海咽了口唾沫,"林老师说,每口灶都该记住温度..."
"方子哪来的?"沈星河蹲下来,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张纸。
泛黄的字迹他太熟了——母亲的钢笔字,"养气安神汤"五个字还带着当年药汁溅上的痕迹。
"抄...抄你妈本子上的!"最小的孩子突然开口,眼泪砸在纸角,"我奶奶说,你妈煎的药最甜,比糖罐里的还甜..."
沈星河喉结动了动。
十二岁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母亲守着这口灶,药汁咕嘟冒泡时,她会用木勺舀一勺吹凉,说"星河乖,喝了就不疼了"。
他伸手摸了摸锅沿,粗糙的陶土磨得掌心发痒——和当年母亲握过的位置一模一样。
"火可试,命不可试。"他从裤兜摸出铅笔,在灶壁上写下"黄芪、茯神、酸枣仁",最后重重画了道横线,"下次要煎药,先找我看方子。"
周小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发梢的草屑簌簌往下掉:"知道了!
我们就是想...想让这口灶别冷着..."
沈建国是在晌午找上门的。
他拎着半袋砂纸,鞋跟沾着巷口的黄泥,嗓门大得能震落房梁的灰:"这帮崽子,当祖宗灶台是过家家?"可话音未落,他就蹲在老砖房的灶前,指尖轻轻抚过风门的铜轴,"这轴子锈了...得打磨打磨。"
林夏蹲在旁边帮他递砂纸:"叔,您别跟孩子置气——"
"不是置气。"沈建国的砂纸在铜轴上打了个旋,"我娘教过,灶不修,火就歪。"他抬头时,眼镜片上沾着铜锈的绿粉,"我闺女她妈当年在这灶上煎药,风门偏半分,药就苦得孩子直哭。"
次日清晨,沈星河路过老砖房时,听见"叮叮"的锤声。
门楣上多了块旧木板,暗红的漆褪得斑驳,"暂安"两个字却新得发亮——当年母亲抱着发高热的他,摸着他额头说:"别怕,暂时平安,很快就好。"
"爷爷!"周小海举着块炭跑过来,"我们想在灶边刻字,行吗?"
沈建国把锤子塞进裤兜:"刻吧,别太深。"他转身对沈星河笑,眼角的纹里还沾着木屑,"你妈要是看见,保准说这灶比当年还热闹。"
林夏捧着笔记本凑过来:"我打算把这屋设成传承实训灶,登记使用,限定时段——"
"火要是能管住,早就不灭了。"沈星河打断她,望着灶膛里未燃尽的柴枝,"让小海牵头,成立个'灶童队'吧。
规则就一条:每次用灶,留道刻痕,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