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碗拌麦粉最得劲,”她用竹筷搅着粉,“瓷面糙,挂得住粉,拌出来的糊糊不结团。”这碗是她嫁过来第三年买的,跟着她蒸过馒头、盛过稀粥,碗底的青花早就磨没了,却透着股亲切的瓷味。
张大爷在院里摘豌豆,竹篮是去年编的,篮底有点松,他摘一把就往屋里送。“新豌豆得用旧陶盆装,”他把豌豆倒进盆里,“陶土透气,豆子不容易焖黄,炒出来还带股土香。”
阿伟蹲在井边洗新摘的黄瓜,用的是块旧丝瓜瓤。“赵哥说这瓤子洗黄瓜不打滑,”他擦着黄瓜上的绒毛,“还能去农药,比新海绵强。”
李婶在翻箱倒柜找东西,最后拎出个缺了把的铜壶:“这壶煮新茶最香,”她往壶里放着新采的槐叶,“铜器导热快,茶味能煮透,比玻璃壶有滋味。”
灶上的铁锅“滋滋”响,新麦粉的甜香混着豌豆的清味漫出来。老碗在灶台上待着,陶盆里的豌豆绿得发亮,丝瓜瓤滴着井水,铜壶在火上慢慢升温,老物件们像在等一场盛宴,把新麦的鲜气都收进怀里。
忙到晌午,新麦饭快做好了,麻烦事却来了。
王奶奶的粗瓷碗,拌麦粉时太用力,碗沿的缺口突然崩掉块小瓷片,混在粉里。她赶紧把粉倒出来挑拣,手指被碎瓷片划了道口子,血珠滴在白花花的麦粉上。“这破碗!”她把碗扔在灶台上,“当年盛滚烫的粥都没事,现在拌点粉就崩瓷,真是老得没用了。”
阿伟赶紧找布条给她包扎,看着碗里的碎瓷片直皱眉:“要不换个新瓷碗?我去镇上买,快得很。”
张大爷的陶盆也出了问题。豌豆洗好刚倒进去,盆底突然裂了道缝,水顺着缝往地上流,豌豆滚得满地都是。“这破盆!”他气得用脚踢了踢盆,“去年装萝卜都没事,现在装豌豆就漏,留着添堵!”
更糟的是李婶的铜壶。槐叶茶快煮好时,壶底突然漏了个小洞,茶水“滴答”落在灶上,把火浇得“滋啦”响。她赶紧把壶端下来,壶里的茶只剩小半,槐叶飘在水上,像群没家的孩子。
“赵哥,我把壶扔了吧,”李婶看着破洞叹气,“用新铝壶煮,保准不漏。”
院里的新麦香淡了,王奶奶捏着流血的手指,张大爷捡着地上的豌豆,李婶倒着壶里的残茶,谁都没心思说话。灶膛里的火还旺着,却暖不透这突然沉下来的气氛。
赵铁柱背着捆新割的麦秸回来,见大家对着破物件犯愁,放下麦秸笑了:“这些老伙计是想尝尝新麦味,才故意闹点小脾气。”
王奶奶的粗瓷碗,他找了块细砂纸,把崩瓷的地方磨得溜光,又用米汤把缺口抹了圈。“米汤干了能填住小缝,”他把碗递给王奶奶,“您再拌粉试试,保准不崩瓷,还不划手。”
王奶奶半信半疑地试了试,麦粉拌得匀匀的,碗沿摸上去滑溜溜的,她笑了:“还是你有办法,这碗又能陪我拌几年粉。”
张大爷的陶盆,赵铁柱找了些旧棉线,顺着裂缝缠了几圈,又用黄泥把线糊住,放在太阳下晒。“棉线能拉住裂缝,黄泥干了硬得像石头,”他指着晒干的盆,“您看,不漏了,还能透气。”
张大爷往盆里倒了些水,果然没漏。他把地上的豌豆捡回去,笑着说:“这盆修得好,炒出来的豌豆定比往年香。”
李婶的铜壶,赵铁柱找了块薄铜皮,剪成圆片,用锡焊在破洞上,又用布把壶擦得锃亮。“铜皮补铜壶,性子合得来,”他往壶里添了些水,“您再煮茶试试,保准比原来还热得快。”
李婶重新煮了槐叶茶,铜壶“咕嘟”响着,茶香漫得满院都是。她倒了杯茶,咂摸了一口:“这茶比刚才还香,怕是铜皮帮着聚味呢。”
修好的老物件重新派上用场。粗瓷碗拌着新麦粉,陶盆装着鲜豌豆,铜壶煮着槐叶茶,丝瓜瓤擦净的黄瓜摆在桌上,绿得发亮。屋里的新麦香又浓了,比刚才还诱人。
开饭时,大家围坐在院里的石桌上,桌上摆着用老物件盛的新吃食。王奶奶的粗瓷碗里,麦粉糊糊冒着热气,撒了把豌豆,香得人直咽口水;张大爷用陶盆装着炒豌豆,翠绿翠绿的,还带着点陶土的味;李婶的铜壶里,槐叶茶泛着黄绿色,喝一口,清清凉凉的。
“王奶奶,您这麦粉糊糊咋这么香?”阿伟舀了一大勺,烫得直吹气。
“是这老碗的功劳,”王奶奶笑着说,“新碗盛着总差点味,这老碗拌出来的,才有小时候的感觉。”
张大爷抓了把炒豌豆,扔进嘴里嚼得脆响:“我这陶盆也立了功,豌豆没焖黄,鲜气得很。”
李婶给每个人倒了杯槐叶茶:“你们尝尝这茶,铜壶煮的就是不一样,后味带着点甜。”
孩子们围着桌子跑,抢着用老碗盛糊糊,用铜壶盖当小杯喝茶,笑声惊飞了枝头的麻雀。阿伟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这些老物件盛着的不只是新麦鲜菜,还有日子里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