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当口。薛广烈身旁,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按捺不住,跳了出来。
“林川一介反贼,我等奉王爷之命前来清剿,乃是天经地义!这个时候,咱们正该?力同心,将这些贼人……”
话没说完,坡顶上传来一声喝问??
“你他娘的叫什么?”
庞大彪居高临下,用那本厚册子指着他。
那汉子被噎了一下,脖子一梗:“关你屁事!”
他不报名号,庞大彪还真不认得。
谁知,庞大彪身旁不远处,一直蹲在地上没吭声......
春雨不再落,风却仍带着寒意,在汾州城头盘旋不去。沈砚与南宫珏并肩立于北门箭楼,脚下是昨夜鏖战留下的焦土与残骸,黑水河边的乌鸦已散,唯余几根断羽随风打转。朝阳斜照,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一道投在城墙砖缝间,一道越过护城河,直抵北岭山脚。
“你瘦了。”沈砚低声说,目光落在南宫珏脸上那道新添的刀疤上,自眉骨起,划过颧骨,止于耳畔,像一道被雷火劈过的裂痕。
“你也老了。”南宫珏笑了笑,声音沙哑,却透着久别重逢的暖意,“眼角都生纹了。”
两人相视片刻,忽而齐声轻笑。笑声不大,却似破冰之锤,敲开了连日来压在心头的千钧重石。
赵生悄悄走上楼来,手中捧着一只木匣,恭敬递上:“大人,这是从萧景渊尸身上搜出的物事,您看如何处置?”
沈砚接过,掀开匣盖。内中静静躺着一枚完整的虎符,通体漆黑,雕作双兽交颈之形,正面刻“朔方大都督府”六字,背面则嵌一金篆??“代天行令”。其下还有一卷羊皮密诏,印鉴赫然,竟是御前玉玺仿制,几可乱真。
“好大的胆子。”沈砚冷笑,指尖抚过虎符,“他竟连伪旨都备好了,只待攻下汾州,便以‘平叛’之名,号令各镇兵马西进京畿。”
南宫珏凝视良久,忽道:“这虎符……不是仿的。”
沈砚一震,抬眼看他。
“是真的。”南宫珏声音低沉,“三年前,先帝曾赐半枚虎符予朔方节度使,作为边军调遣之凭。后来节度使病逝,朝廷未收回,便成了悬案。我早怀疑有人私藏,没想到……竟落在萧景渊手中。”
沈砚瞳孔骤缩。若此物为真,则萧景渊非但蓄谋已久,更可能早已渗透朝堂中枢,甚至有天子近臣为其遮掩。否则,单凭一个世家少主,岂能执掌兵权信物?
“这份伪诏……”他缓缓合上木匣,“必须立刻送入京城。由你我联名上奏,附缴获之物为证,直呈御前。”
“只怕奏折未至宫门,便已被截。”南宫珏摇头,“如今六部之中,尚书台里,谁清谁浊,尚不可知。若贸然进言,反授人以柄。”
沈砚沉默片刻,忽然转身,取来笔墨,在一张素笺上疾书数语,而后吹干墨迹,折成方胜,交予赵生:“你亲自走一趟。不走官驿,不骑快马,扮作商旅,经太行小道入冀州,再换舟南下。沿途不得停留,见不到内阁首辅裴延年本人,绝不交出此信。”
赵生肃然领命,收信入怀,转身离去。
柳山长此时也上了城楼,手中捧着一本泛黄古籍,正是昨夜焚毁前抄录的密教残卷。“老朽彻夜翻查,终在一章《邪祀考》中寻得线索:萧景渊所用‘焚心笛’,实为前朝巫祝祭器,需以亲族血脉献祭,方可开启冥门。他昨夜能召黑鸦冥军,恐怕……并非仅靠邪术,而是杀了至亲之人,以血启阵。”
南宫珏神色微变:“我记得,他有个胞妹,幼时体弱,常年居于山庄静养,从未露面。”
“昨日清理鸦冢时,”一名夜枭队员上前禀报,“我们在墓室最深处发现一具少女尸骨,颈骨断裂,胸前插着一支断笛,正是焚心笛的另一半。她……应是被活埋祭阵。”
沈砚闭目,深吸一口气。良久才道:“难怪他敢逆天行事。为了权势,连骨肉都能献祭,此人之心,早已腐烂。”
“但他忘了。”南宫珏望向东方初升的旭日,“人心不是死物,百姓不是牲礼。他借鬼兵攻城,却不知这座城里,每一寸土地都浸着活人的血与誓。正气不灭,邪祟何存?”
正说话间,韩明披甲而来,身后跟着两名俘虏??皆是西域密教的焚心使,黑袍破损,双手反绑,脸上却无惧色,反倒露出诡异笑意。
“审过了。”韩明沉声道,“他们不肯吐实,只反复念诵一句经文:‘月未圆,魂未归,黑鸦将再起。’像是某种咒誓。”
南宫珏冷眼打量二人,忽而冷笑:“你们修的是‘噬心道’,以为断舌剜目就能守住秘密?可惜……我曾在敦煌石窟见过你们的典籍,知道你们最怕什么。”
他挥手示意,命人取来一面铜镜,镜面打磨极亮,正对朝阳。阳光反射,光斑直射其中一名焚心使双眼。
那人顿时惨叫,身体剧烈抽搐,口中喷出黑血。原来密教修行者忌讳正阳照体,尤畏铜镜反光,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