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将手伸进自己旧夹克的内袋。指尖触碰到里面仅有的那几张薄薄的纸币——那是他典当了父亲遗物后剩下的所有,加上之前省吃俭用攒下的一点可怜积蓄,总共只有不到三百块。他摸出那几张被体温焐得有些发软的钞票,最大面额是两张五十,其余是十元、五元,甚至还有几张一元的。他将它们小心地摊开在油腻的桌面上,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然后,他再次低头,在裤子口袋里摸索,掏出一小把叮当作响的硬币,大多是五毛和一毛的,还有几个一分的。他将这些硬币一枚枚、小心翼翼地叠放在那几张可怜的纸币旁边。
做完这一切,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他盯着桌面上那堆寒酸的零钱和硬币,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卑微和绝望:
“对…对不起…我…我只有这些…还差…差很多…”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艰难地挤出来,耗尽了他所有的尊严。
领班看着桌上那堆加起来绝对不超过三百元的零钱和硬币,脸上那职业化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缝,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惊讶和一丝几乎可以忽略的怜悯。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微微蹙了下眉,没有立刻去收钱,也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周强。
周强靠在舒适的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手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袅袅青烟模糊了他脸上那恶毒的笑容。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张二蛋的窘迫,像在欣赏一出精彩绝伦的戏剧。当看到张二蛋掏出那堆可怜的零钱时,他夸张地嗤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寂静的空气里。
“哟呵?张二蛋,你这点钱,连盘拍黄瓜都买不起吧?” 他吐出一个烟圈,慢悠悠地说,目光扫过其他几个同样窘迫的农村学生,“怎么着?吃不起就别来啊?现在装什么可怜?没钱是吧?” 他拖长了语调,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恶意,“行啊!我周强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样,你们几个,”他用夹着烟的手指点了点张二蛋、李小花、王铁柱等几个人,“去,找咱们领班大哥说说好话,求求他,看他能不能大发慈悲,让你们打个欠条?或者…问问酒楼后厨缺不缺刷盘子的?干几天活抵债也行嘛!哈哈哈!” 他放肆地大笑起来,旁边的几个跟班也跟着哄笑。
哄笑声如同冰锥,刺穿着这个角落最后的屏障。王铁柱猛地抬起头,眼睛赤红,胸膛剧烈起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李石头也猛地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刘小翠的啜泣声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呜咽。
张二蛋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指腹和掌心的伤口同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巨大的屈辱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死死咬住下唇,一丝咸腥的铁锈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
一道香槟色的身影,如同被某种力量驱使,有些突兀地站了起来。
是林雪薇。
她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几乎未动的红酒,无视了周强投来的、带着一丝讶异和警告的目光,径直朝着张二蛋所在的角落走来。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哒、哒”声,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包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走到张二蛋身边,脚步停顿了一下。水晶灯的光线落在她精心修饰的脸上,却照不亮她眼底那片沉寂的茫然。她看着张二蛋低垂的、几乎要埋进桌面的头颅,看着他面前那堆刺眼的零钱和硬币,看着他紧握的、指节发白的拳头。她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化作一句极其轻微、几乎只有近在咫尺的张二蛋才能听清的低语:
“张二蛋…加油。”
声音很轻,很飘忽,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和无力。仿佛这简单的两个字,已经耗尽了她此刻所有的勇气和词汇。
说完这句话,她似乎完成了某种任务,又像是急于逃离这个让她极度不适的角落,立刻转身欲走。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
她的动作有些仓促,香槟色的、垂坠感极佳的丝绸裙摆,随着她转身的幅度,微微扬起一个优雅的弧度。
而张二蛋,因为巨大的屈辱和身体的不适,正下意识地、微微侧身,试图避开那令人窒息的目光聚焦。他的一条腿,穿着那条洗得发白、膝盖处甚至有些磨薄的旧裤子,恰好伸在过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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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布料摩擦声响起!
那香槟色的、沾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来自昂贵酱汁的淡黄色油渍的丝绸裙摆边缘,就在这转身的瞬间,不偏不倚地、轻轻拂过了张二蛋那条伸在过道上的旧裤腿!
丝绸冰凉、柔滑的触感,混合着那一点油腻的粘滞感,清晰地透过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