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学生们脸上还残留着酒后的红晕和笑意,此刻却都僵住了,眼神里透出一种心照不宣的看好戏的玩味,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角落里的农村学生。
农村学生们则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王铁柱脸上的憨笑瞬间冻结,李石头夹菜的手僵在半空,刘小翠原本就低着的头埋得更深了……一种巨大的不安和冰冷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每个人的心脏。
周强仿佛很享受这一刻的寂静和聚焦。他慢条斯理地伸出手,两根手指拈起托盘上那张薄薄的结算单,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优雅和轻慢。他甚至没有看上面的数字,只是像挥动一张微不足道的废纸一样,朝着领班随意地扬了扬手。
领班会意,立刻转向众人,脸上那职业化的笑容不变,声音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包厢里:
“诸位同学,感谢光临‘金玉满堂’。本次消费总计:八千六百八十八元。按照周少事先的吩咐,采用AA制结算。除以在座二十人,每位同学需分摊:四百三十四元四角。零头小店已为您抹去,每位实收四百三十四元整。”
“四百三十四元!”
这个数字,像一个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个农村学生的心口!张二蛋猛地抬起头,脸色在瞬间褪得惨白如纸!他扒饭的动作彻底僵住,筷子尖上粘着的一粒白米饭无声地掉落在桌面上。四百三十四元!这几乎是他典当钢笔和字典后身上所有钱的两倍!是他母亲在昏暗油灯下纳鞋底、咳出血丝也换不来的天文数字!
他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指腹上那钢笔尖留下的硬痂,刺痛感骤然加剧,像有一根烧红的针在里面搅动。他放在桌下的左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那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片麻木的冰冷。
李小花交握的双手骤然收紧,指节因为巨大的力量而发出轻微的“咔”声。她依旧低垂着头,但身体却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像一张拉满的弓。深蓝色棉外套下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AA制?公平!”周强终于开口了,他晃着结算单,脸上那戏谑恶意的笑容放大到了极致,声音带着酒精的亢奋和一种施虐般的快感,“咱们同学一场,亲兄弟明算账!这顿散伙饭,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总不能让我周强一个人当冤大头吧?公平!是不是很公平?”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张二蛋、李小花等几个农村学生,“都痛快点儿,把钱凑凑,别耽误人家领班下班!”
“周少说得对!AA制最公平!”
“就是!大家都有份!”
“赶紧的,别磨蹭!”
几个城市学生立刻跟着起哄,声音在寂静的包厢里显得格外刺耳。
领班适时地端着那个光亮的黑色托盘,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却冰冷无比的笑容,像一个执行命令的机器人,开始绕着巨大的圆桌,向每一位同学收取费用。他首先走向的是城市学生聚集的区域。
“李少,您的。”
“王少,请。”
“赵小姐,收您五百,找您六十六,请收好。”
收钱、找零、道谢,动作流畅得如同排练过无数次。托盘里很快堆起了几小沓粉红色的百元钞票,还有一些零散的绿色五十元。钞票崭新的边缘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而诱人的光泽。
随着领班一步步靠近农村学生所在的角落,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王铁柱的脸憋成了酱紫色,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猛地低下头,双手颤抖着伸进自己那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口袋,在里面慌乱地摸索着,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零钱——几张卷了毛边的十元、五元,还有一堆叮当作响的钢镚。他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哆嗦着手指,一张张、一枚枚地清点着,那细微的、硬币碰撞的清脆声响,在死寂的包厢里被无限放大,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他数了又数,脸上的汗珠滚落下来,滴在油腻的桌布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不够!远远不够!
李石头的情况更糟。他涨红着脸,嘴唇哆嗦着,在几个口袋来回翻找了好几遍,最终只掏出几张一元纸币和几个五毛的硬币。他求助般地看向旁边的刘小翠,刘小翠早已把头埋进了臂弯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的、细小的啜泣声。
领班的脚步终于停在了张二蛋和李小花的座位旁。他那张带着职业微笑的脸,此刻在张二蛋眼中,如同冰冷的假面。
“这位同学,您的四百三十四元。”领班的声音平静无波,托盘稳稳地递到张二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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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二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脸色是死人般的灰败。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避开领班的目光,也避开周强那充满恶意和快意的注视,更不敢去看身边李小花那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