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胸口像被什么轻轻捅了一下——六年级考第一名,母亲带我去逛街,握着我的手让我点礼物,我指着同样的熊。
回家没到一天,熊被耀祖抢走;我抢回来,他嚎到天翻地覆。母亲嫌我不懂事,抬手就是一巴掌。那一掌落下时的麻木、耳里嗡的一声,我现在仍记得。如今这只新熊躺在枕边,像一个迟来的道歉,轻巧又苍白。
“阿遥,快来尝尝。”母亲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瓷碗里冒着白气,“先饮两口汤,阿爸这去给你买早饭了,肉沫鸡蛋肠粉、油条、马拉糕,都有。”
父亲听见叫唤,抓起钥匙就往外跑,脚步带着讨好的轻快。母亲舀一勺汤,期待地问我:“好久没喝到妈妈煲的汤了吧,好不好喝?”
我抿了一口,热气直顶鼻腔。汤味淡,冬瓜的青味撑在前面,排骨香不够,薏米煮得有点生。比起师公煲的汤差远了,甚至不如林蔚然的海底椰鸡汤。以前觉得“好喝”,也许只是因为,我真的没吃过好的。
“嗯。”我含糊应了一声,没给评价,放下勺子。
父亲很快拎着塑料袋回来,往餐桌上一摆:“喏,你爱食的都有,就是楼下你从小吃到大的店。”
我挑了口肠粉,还不错,还是我记忆里的味道,马拉糕甜度也正好,我很快吃完饭,不想多说话,去洗了个澡,钻回房间拉上窗帘:先睡一觉,不去想其他。
傍晚起来,太阳落到楼群背后,空气像被闷在蒸锅里,走出门我就感觉呼吸不畅。
父亲带着我们去酒楼,包房里大圆桌铺着白台布,服务员手脚麻利地上菜。豉油鸡、清炒芥兰、白灼虾、还有我从前最爱吃的牛乳蒸无骨鲫鱼。
耀祖照旧伸筷子去夹鸡腿,被母亲啪地拍开,“鸡腿给你二姐,她好久没吃过了,你吃鸡翼。”说完麻利地把两只鸡腿都拨到我盘里,笑得殷勤。
他不情愿,小声嘟囔:“点解姐有两个鸡腿啊,我就得个鸡翅?”
他当然不情愿,因为以前在家,鸡腿都是他的。
母亲一脸正色,给他夹了个鸡翅,“你二姐读博士,好辛苦嘅,当然要补补啦。”
父亲在旁边搭腔,“阿荣,你要学你二姐,努力读书,听到没有?”
耀祖不耐烦,啃了口鸡翅说:“知道啦,老豆,日日都讲。”我看着这一幕,心里冷笑。
我夹了一口豉油鸡,皮弹肉嫩,味道对,但终归不如周阿姨做的。鲫鱼倒是滑,奶香有点重,像特意迎合,反而盖过了鱼本身的鲜味。
菜过了三道,果不其然,父亲终于开口:“阿遥,我听人讲,德国的博士都系工作,有工资的。你读博士,有几多钱一个月?”
母亲也赶紧笑眯眯地凑上来:“系啊,我有几个朋友的仔在澳门香港读博士,一个月至少一万几,你肯定比他们多啦?”
“没有啊。”我放下筷子,开始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只有五百欧,四千人民币。”
父亲眉头蹙起:“唔不会吧,我听人讲都有两三万的。”
“二姐,你是不是骗我们?”耀祖也开口了,怀疑的问我,“我听我同学说,德国博士拿工作签证,钱很多的。”
“就系啊。”母亲接着说道,“阿遥,爸爸妈妈又不贪你的钱,你骗我们做咩。”
我立刻拿出了准备好的那份offer,还十分贴心的翻译成了中文给他们看,“你们自己看咯,就是500欧元,上面写的很清楚。”
“这么少啊…”母亲跟着摇扇子似的点头,“不如回来澳门香港读,离家也近。”
“我不来。”我捏了捏杯沿,“我读天体物理,慕尼黑大学最好。”
父亲切了一声,不屑的冷哼:“好咩好?钱这么少,我上网看过,你们大学博士工资好高的。”
我笑了笑,拢住头发,开始一本正经胡编:“那都是计算机、工程、法律、医学啦,他们有赞助,工资高。我们这种纯理论的学科,赞助一点没有,都是拿死工资。能有五百欧已经很好了。我导师读博士的时候,一分钱都没有,还得自己交学费。”
母亲眯起眼,试图核对:“可你阿姐讲,你老师好看重你,每个月才给你四千块?”
“系啊。”我顺着她的话往下推,“她看重我,我才有四千,其他博士生只有三千。她也没钱…我们做理论的,都好穷噶啦。”
父亲叹一口气,拿筷子戳了戳盘边:“那我觉得你不如工作,读这么多书最后反正都要工作的。你这个学历,在德国做工一个月两三万肯定没问题。”
“找不到。”我淡淡道,“我们天体物理太理论了,不读博根本找不到工作。就算找到了也没那么多啦,又不是做鸡,哪来这么多钱啦。”
“哎呦什么话啊。”母亲赶紧捂住我的嘴,“阿遥,女仔怎么好讲这种话啦,你还是有学问的人。”
母亲又问:“那你博士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