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三里有溪,恐泥泞,请减速。”
“左前山坳多伏盗,我军已派两骑清探。”
“前路村落名‘冷泉’,近月失联,疑有异动,小将会同我兵详查。”
他的声音清亮,态度谦和,言辞谨慎,一副“为太子安全操碎心”的忠臣形象,令车队中的士卒都禁不住放松了几分。
铁拳在马上皱眉:“这……还真不像是做戏。”
蒙尚元脸色虽仍不动,却也默然不语。
这中山王,行止之间,竟让他们渐生“信任”——这才是真正的诡异之处。
而更深一层的疑问,也在蒙尚元心中盘旋:
“若他真无图谋,为何先前血屠村落?那三十多口人,又是死于谁手?”
“还是说,消息有假?”
……
一路走来,再无阻碍。
天色渐晚,夕阳染金,车队终于临近南原镇南口,准备入镇驻扎。
萧业最后一次策马前来,遥遥作揖:
“南原镇已备下驿馆,可供殿下休息一夜。末将已令兵卒清理四周,设岗布防,严防宵小。”
话说得滴水不漏,态度极度端正。
蒙尚元微点头,吩咐安排营地。
而太子车帘轻垂,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言,但车内却似有目光,从帘后看尽这一切。
风过,草动。
中山王依旧立于车队之外,面含微笑,宛若忠臣良将。
而在他身后,三十玄甲骑士整装肃立,神情漠然,宛如雕像。
无人察觉,夕阳之下,一道不起眼的骑影,在山林尽头,悄然消失。
这宁静的夜晚,终将迎来暗涌。
夜色沉沉,寒风如刀。
南原镇外的老驿馆灯火通明,临时扎营的禁军在前院围成数堆篝火,身披甲衣,就地而坐,或饮水充饥,或默然擦拭兵刃。
风中隐约可闻铁器摩挲之声,带着些许肃杀,也带着山林的荒寒与警觉。
院中正中,五辆制式相同的漆黑马车一字排开,紧紧围绕成一个略显奇特的阵型。
守卫的精骑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每一寸土地,皆有兵影。
蒙尚元与铁拳并肩而立,眼神扫过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不远处那群玄甲骑士身上。
中山王萧业此时却仿若不觉,依旧笑吟吟地围着营火,似在与几名禁军百夫长闲聊,不时还能传出几声爽朗的笑声。
“中山王,”铁拳忽然走上前,抬手抱拳,脸色却颇为随意地说道。
“你既为东道主,自然熟悉这南原镇的吃食风味。今夜伙食,便由你来安排,可好?”
此言一出,数名禁军军士面露微异之色,而中山王本人却神色不变,连笑都未曾断过,反倒是嘿嘿一笑:
“铁将军这是看得起我了!我中山王若是连自家门前饭馆都不熟,那可不成笑话了?”
说罢,他拍了拍手。
“冯忠!去镇东‘福来居’取十斤醉鸡,再去后街‘马记’要三坛老酒、五份卤牛筋……”
“再叫上‘黄婆铺子’那边的炖萝卜牛杂,告诉她是本王要的,她就知道分量怎么配。”
他连珠炮似地念了一大堆铺子、菜名、路线、价格都如数家珍。
铁拳眯了眯眼,半晌才咧嘴笑道:“中山王好记性。”
“哪里哪里,这些都是小时候跟兄弟们偷跑出来吃时记下的。”
萧业笑眯眯地挥手,“你若喜欢,我明日再请你去吃本地最好的一家青楼酒楼——呸,我是说酒楼!”
众人闻言纷纷低笑,气氛一时轻松不少。
中山王的反应看起来很是轻松,毫无破绽。
可铁拳与蒙尚元对视一眼,都不再言语,只是各自心头一沉。
——熟悉得太刻意,反倒像是……背熟了。
菜肴最终还是被送了回来。
香气四溢,炖牛筋、醉鸡、卤煮三鲜……色香味俱全。
兵士们席地而坐,大口吃肉,大碗饮酒,一时间竟真有些喜气洋洋的错觉。
玄甲骑士们也毫不客气,围坐一圈,自斟自饮。
而在营地中央,那五辆漆黑的太子马车,帘子低垂,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人下车。
即便到了用膳时辰,车帘依旧纹丝未动,仿佛里面的存在与世隔绝。
蒙尚元最终亲自端着一盘热食,走至车前,轻声说道:
“殿下,用膳时辰已到。”
话音刚落,车帘轻颤,一只戴着黑纱手套的纤纤素手缓缓探出,将食盒接过。
整个过程中,无人言语,无人露面,车内仿佛只有影影绰绰的一人,带着某种沉静、压抑,却极具威严的气息。
“谢殿下。”蒙尚元低声躬身,退后几步,神色凝重。
而这一切,远处的萧业看在眼中,笑在脸上,却未言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