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继续吃着手中的羊肉串,眼神微垂,似乎漫不经心地望着营地篝火跳动。
饭毕。
天色已完全沉下,营地外围早已布防完毕。
禁军与玄甲骑士分区巡逻,灯火不熄,宛如铜墙铁壁。
中山王打着酒嗝,满面通红,拱手笑道:
“诸位将军、将士,今夜本王先回帐中歇息,明日一早,继续护送殿下归京!”
说完,他拽着几名随从,一路晃悠回到后方那顶早就支好的黑顶帐篷。
铁拳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低声咕哝:“这人……太稳了。”
蒙尚元点点头:“越是稳妥,越是要警觉。那顿饭,破绽不小。”
铁拳舔了舔嘴唇:“我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是真忠还是装忠。”
“明夜之前,我们会知道的。”
“为何是明夜?”
蒙尚元看了眼营地北侧,那里通往中山地界最后一段山道。
“因为再往前,就要出中山境了。”
他语气极轻,却带着一种杀气未显的预感。
风更冷了,远处林梢间,传来几声不知名的夜鸟低鸣。
夜,似乎比白日更深,更黑。
……
连日风霜兼程,自南原镇启程后,这一路地势愈发开阔,道路也愈加平坦,山势后退,平原渐广,远处时有耕牛车马,一副中原平陆之景。
天色阴沉,云层低垂。
第三日午后,一行人终于抵达平原镇外。
“前方再过三十里,便是晋州境内了。”铁拳勒住战马,望着前方黄土官道,沉声道。
蒙尚元微点头,回首望去,太子的五辆马车依旧行进在队伍中央,黑帘未掀,低调肃然,宛如巨兽护幼,周边重重骑卫环绕。
再望向外围,玄甲骑士列阵森然,个个佩刀披甲,神色沉稳。
“这些人……到底是哪来的?”铁拳忽然低声嘟囔一句。
蒙尚元却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转身,迈步走向中山王萧业所在的马队。
“殿下,晋州地界已近。”铁拳上前,扬声笑道。
“末将愚钝,不太熟悉晋州的路况,还望王爷赐教,接下来该如何绕道走得更稳妥些?”
这句话说得彬彬有礼,听上去是军中例行的请教,但蒙尚元却懂,铁拳这是再次试探。
而这一次,不再是打探中山地界,而是——晋州。
中山王萧业闻言,毫不迟疑地笑了:
“晋州啊?这地方我熟得很!从前我常去那边听戏,喝酒——呃,看风景,哈哈。”
他策马上前,指着东南方向道:
“咱们从这条官道走二十里,会遇到一个叫‘黄崖渡’的渡口,顺水南行三里,有一片树林叫做‘落风林’,那边地势低洼,适合避风扎营。”
“再往前就是‘石马坡’,那坡虽陡,但绕不过去,是晋州入境的咽喉之一,易守难攻,也最不容易遇到……山贼流寇。”
说到这里,他又指向西边:
“若绕远些,也可经‘三水关’入晋,虽然路多走了十几里,但胜在水草丰饶、路面宽阔,车队行走起来也更方便些。”
他一口气说了七八个地名、关口、村镇,甚至连哪个村头的老榆树下能歇马、哪个茶棚的水最甜都能讲得出来,仿佛他不是中山王,而是晋州本地的巡查官。
铁拳听得不动声色,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连连点头称赞:“王爷好记性,好眼力,末将佩服。”
蒙尚元也顺势抱拳一礼:“王爷所言极是。如此我们便依您所指,从黄崖渡入晋州,绕过主道,避锋而行。”
“哈哈哈,应当的应当的。”萧业似乎还想再说几句,忽听得身后一骑飞奔而来。
“王爷,前方石马坡附近,有三家人家正筑土埂挡水,看上去不像官府差役,要不要……”
“不必理会。”萧业一摆手,“当地老百姓防春水呢。晋州这地方山水多,春天一涨水,房子都给泡了,他们年年修土埂。”
语气自然,语调自信。
可他没看见,铁拳的眼神,在此刻多了一抹更深的冷意。
——年年修?你若只是去听戏饮酒,如何知得如此细节?
这一念头在两位统领心中几乎同时升起。
不过,他们都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更加恭敬地向中山王拱手一礼:
“王爷既然熟稔此地,便劳烦王爷指路。晋州境外之路,还得多仰仗王爷周全。”
“哎,哪儿的话!”中山王摆手大笑,笑声朗朗,仿佛真是个热心肠、性子随和的守边藩王。
“既如此……”蒙尚元语气一转,冷静说道。
“那咱们此处便要分路。王爷领着你的玄甲骑返回中山即可,接下来入晋之路,我们禁军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