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纸条，小心折好放进胸前口袋。
“我会记住。”她说。
***
回到单位，联络科办公室门口贴着一张新通知：**“即日起，所有信访材料须经分管领导签字方可归档。”**
她站在布告前，冷笑一声。
这是堵嘴的新招。
但她早有准备。
当天下午，她联合工会赵玉芬、退休职工协会老会长，在集团官网（内部局域网）发布了《致全体职工的一封公开信》，标题为：**《我们可以被管，但不能被瞒》**。
信中列举了近期出现的资料丢失、匿名威胁、限制申诉通道等现象，并宣布：自即日起，设立“流动意见箱”??每周三上午九点至十二点，于食堂东门设固定收集点，由三位无利益关联的职工代表现场接收并登记每一份来信，编号封存，七日内必须答复受理情况。
消息传开，反响剧烈。
周三当天，不到两个小时，意见箱就被塞满。有人递来多年前被驳回的分房申请复印件；有人写下自己因反映问题被调岗至偏远仓库的经历；更有年轻女工含泪陈述遭部门领导言语骚扰却不敢声张的苦楚……
最让她震动的，是一封用铅笔写的信，字迹稚嫩：
> 卓阿姨：
>
> 我是小学五年级的学生。我爸是锅炉房的王师傅，他说您是个英雄。他让我写这封信，说要把我想说的话告诉您。
>
> 上学期班里选三好学生，老师说我家住筒子楼，家里乱，不能评。我没敢哭。可回家看见我妈蹲在阳台上洗衣服，水都结冰了，她的手裂了好多口子……我还是哭了。
>
> 卓阿姨，我能有个自己的房间写作业吗？我不想再趴在饭桌上写，每次吃饭都要先把书收走。
>
> 谢谢您为我们说话。
>
> ??王小勇，11岁
她读完，眼泪无声滑落。
当晚，她在日记本上写道：
> 今天我们总在讨论制度、权力、程序正义。可这一切的意义，最终要落在一个十一岁孩子的书桌上。如果我们的改革不能让他安心写完一页作业，那所有的高谈阔论都不过是空响。
>
> 我愿意继续走下去。哪怕前方荆棘遍布，只要还能听见这样的声音，我就不能停下。
***
六月初，市督查组正式进驻京南集团。
第一天便带走十七份原始账册，约谈九名中层干部。马兆先称病缺席，后经查实其正在办理赴港探亲手续，被当场阻止出境。纪检人员在其家中搜出大量购物发票、奢侈品票据及一本记录“分红”的黑色笔记本，内容触目惊心。
与此同时，媒体持续跟进。
《中国青年报》刊发深度报道《一名孕妇的抗争》，详细记录卓明蓝从丈夫入狱到推动制度改革的全过程。文章结尾写道：
> 她不是战士，却比任何人都勇敢；她不是官员，却比许多掌权者更懂民心。她挺着八个月的孕肚走上讲台，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为了让所有人看清??在这个时代，一个普通人说出真相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以及这种勇气所能唤醒的力量。
这篇文章被多家单位列为政治学习材料。
更令人意外的是，某军工研究所的党委书记在组织学习时动情地说：“我女儿跟你一样大，我也希望她长大后，遇到不公时有人肯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风向变了。
曾经对她避之不及的同事开始主动问候；食堂大妈悄悄多给她打了半勺红烧肉；就连传达室的老陈，见她进门都会立正点头：“卓代表，您辛苦了。”
她不喜欢这个称呼，但也没拒绝。
因为她明白，这不是给她一个人的尊重，是对“敢于说话”这件事本身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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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腹中胎动愈发频繁。
一次产检中，医生皱眉提醒：“胎儿偏大，羊水略多，建议减少奔波，尽量卧床休息。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她点头答应，回家后却依旧伏案工作。
卢俊毅终于发火：“你不要命了吗？你以为你是在救天下？你首先是我的妻子，是我们女儿的妈妈！”
她看着他通红的眼睛，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她哽咽着，“可如果我现在退了，那些相信我的人怎么办？老张的儿子还在等一套经济适用房才能结婚；小刘的母亲要做手术，就差一个正式工名额对应的医保额度；还有王小勇，他只想有个写字的地方……”
她抓住他的手：“你说我傻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