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了吗?”卢俊毅忽然问。
“没有。”她吸了吸鼻子,“就是……眼睛有点湿。”
他笑了,低声道:“我知道你在逞强。可我听见了,老婆,我真的听见了。”
她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迅速用手背压住嘴角,怕吵醒隔壁刚搬来的邻居。这栋老楼隔音差,邻里之间鸡毛蒜皮都能传三户,但她已不再介意。从前她怕人议论,怕流言蜚语缠身,如今却觉得,只要心正,脚步稳,哪怕全世界都盯着你看,你也照样走得坦荡。
挂了电话,她走到书桌前,翻开尚宾给她的会议通知复印件。下个月的国企改革试点工作会议,地点定在市委党校礼堂,预计有近百名来自全市重点企业的管理层、职工代表与政策研究者参会。而她,将以“基层职工权益保障实践者”身份登台发言。
她拧开台灯,铺开一张白纸,写下第一个标题:**《规则不该是少数人的工具》**。
笔尖顿了顿,她又划掉,重新写:
**《我们不是沉默的零件》**
窗外传来夜归人的脚步声,还有远处电车驶过的叮当响。她想起白天座谈会上那些颤抖却坚定的声音??老张说到妻子临终前都没住上一间像样的房时几乎失声;小刘讲起临时工兄弟冬天在仓库守夜,靠烧废纸取暖差点引发火灾;还有财务科那个戴眼镜的姑娘,悄悄递给她一份名单,上面记录着近三年因举报违规被调岗或辞退的十九名员工姓名与去向……
这些名字,不该被遗忘。
她决定不写稿了。
真正的发言,从来不是念出来的。
***
第二天清晨,卓明蓝特意绕道去了集团档案室。门口站岗的保安老陈看见她,愣了一下,随即主动拉开铁门:“卓同志,您来啦?周干事昨天打过招呼,说您可以随时查阅资料。”
她点头致谢,走进阴凉干燥的库房。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樟脑味,一排排铁皮柜整齐排列,编号清晰。她在“住房分配?1978-1981”柜前停下,抽出一摞牛皮纸袋,封面上印着“内部文件,严禁外借”。
她戴上手套,一页页翻看。
果然如她所料:三百多套住房中,近半数仅有手写审批条,无公示记录,无职工签名确认,甚至连基本的家庭人口核查都没有。更令人震惊的是,其中有十一套房产的申请人登记为“配偶无工作”,但实际上其配偶早在系统外单位任职多年,社保缴纳记录齐全??这意味着他们利用信息不对称,钻了福利政策的空子。
而在另一份《临时工薪酬统计表》中,她发现仓库、保洁、运输等岗位的非编制人员平均月薪仅为正式职工的57%,且连续三年未随物价上涨调整标准。最离谱的一例,是一名电工老李,干了八年高压线路维护,工资始终卡在三级技工档,理由竟是“身份未转正,不得晋档”。
她把这些资料一一拍照留存,临走时对管理员说:“我会提交一份正式调阅申请,请允许复印部分材料用于职工代表大会备案。”
管理员犹豫片刻,点头答应。
回到联络科办公室,她刚坐下,电话就响了。是工会主席赵玉芬。
“小卓啊,今天下午三点,尚副总召集紧急碰头会,议题是你在座谈会上提的几个问题。纪检组、人事处、后勤办都要参加,你也列席。准备一下,可能会让你当面陈述证据。”
“明白。”她说,“需要我带材料吗?”
“带。”赵玉芬语气罕见地严肃,“带全了。这次,有人想压也压不住了。”
***
下午两点五十分,会议室已坐满人。黎政梦坐在长桌一侧,眉头紧锁;陈国栋翻看着手中的文件,脸色凝重;尚宾则静静喝茶,目光时不时扫向门口。
三点整,卓明蓝推门而入,手里抱着一个硬壳文件夹,步伐沉稳。
“抱歉,路上堵车。”她将文件放在桌上,打开,取出一叠打印好的图表与复印件。
“没关系。”尚宾开口,“人都齐了,开始吧。”
会议由陈国栋主持。他先通报了巡视组初步核查结果:确有至少十二起住房分配存在程序严重瑕疵,涉及四位中层以上干部及其亲属;另查实两起挪用维修基金案件,金额合计达四万三千元,在当前政策环境下属重大违纪行为。
“目前,市纪检委已介入调查。”他说完,看向卓明蓝,“接下来,请卓明蓝同志补充说明你掌握的情况。”
她站起身,没有看稿,而是直视众人。
“我知道有些人希望这件事尽快平息。毕竟牵扯广了,谁脸上都不好看。但我想问一句:如果我们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