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两个人,在一大堆预制件中间,忙着建造他们的房屋,他们按照一盘录像带上介绍的程序,按部就班地安装着零件;一个发电机组安置在露天,为录像机提供着电源,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三个孩子带着空瓶子去超市。随后,在港口那一边,一个金属结构的老教堂面朝着湖岸,两艘铁灰色的”佐迪克”小艇开辟出一条航道后,停泊在码头上,打嗝似地吐出十几个乘客,都穿着滑雪衫,脚登大靴子。湖泊的冰面被轮廓简洁的宽大船壁碰得开始瓦解,如同小孩子玩的基本拼图游戏的小块块,再远处,百余块或大或小的冰川摇摇摆摆,在苍白的阳光下滴落着水珠。lee转身返回住所,又看见那两个在盖房子的男人。或许是为了交换一下意见,为了休息一下,他们换下了盖房介绍的录像带,换了另外一盘带子,他们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看,表情严肃,若有所思,一声不吭。
最初的几天,lee在他的房间里独自就餐,只能尝试着跟管理员交流一下。
但是,与管理员的交谈,即便有一次他几乎显得很放心,也远远算不上一次交谈。此外,只用手势来表达也实在太累了。在他简短的出行中,他遇到的当地人总是朝他微笑,lee也同样报以微笑,但仅此而已。后来,在他临行前两天,当他在一户人家门前想透过发黄的窗户朝屋内随便瞧一眼时,不料一瞧就瞧见了一个年轻姑娘,她也像别的人那样,朝他微笑了一下。由于对别人总是以笑还笑,所以,这一次他也微笑了一下,但这一次,姑娘的父母掺和了进来。这一家欢快的人看来恰巧无事可做,便邀请他进来喝他一杯:为了凉爽一下威士忌,他们打发姑娘去最近的冰处刨一些冰来,然后,他们一边喝酒,一边用糟糕的英语聊着,很快,他们又留下他吃饭,吃起泡的海豹肉酱,还有小鲸的肉排。但是,一开始,他们就让他参观房子:房子很偏僻,家里有电话和电视,有大锅和现代化的灶具,便宜的白木的家具,木料是北方的树木,但人们在巴黎郊区也能找到。
lee跟这个叫阿普的女孩一家很谈得来。饭桌上,他有些弄不明白那个当父亲的职业,后来才明白,他并没有职业。他享受一份津贴,更喜欢在大自然中捕猎海豹,而不想在一个小小的事务所里,在一个大大的工厂里,或者在一条大大的轮船上流汗。捕鱼本身,在这个男人的眼中,只是一份为了糊口的可怖生计:没有什么能跟捕猎海豹媲美,那才是能带来一种真正乐趣的唯一的真正运动。lee跟主人一样,接二连三地干杯,他们慷慨地为捕猎海豹干杯,他们热情地为猎海豹者的健康干杯,他们热情洋溢地为海豹的健康干杯,很快,酒精冲昏了头脑,眼下,主人甚至邀请他留下过夜,如果他愿意的话,他毫无问题地分享了姑娘的闺房,第二天他们还得互相讲述各自做的梦呢,在这样的气候下,这是每一个家庭在每一个早晨的保留节目。lee实在不好意思拒绝,电灯投下一丝柔和的光线,收音机中播放着酷玩乐队的音乐,炉火呼呼的,屋里真暖和啊,所有人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年轻姑娘冲他微笑着,啊,给我讲一讲镭店港吧。
那一天,在看望了鳗鱼之后,本加特内尔是坐在地铁列车的一把弹簧加椅上来到他的新住所的,然后,又有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这一住宅离米兰街不太远,在爱克林荫大道上一个貌不惊人的大门后面,有三个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别墅,零零落落地置于一个很大的花园的美丽环境中,紧挨着越南大使馆的背面。
然而,人们难以想象,十二区的一些房子,从里头看出来,还会是那么漂亮。人们一般倾向于认为,它们会跟表面显示的样子同样忧郁,然而错了。这些耀武扬威的林荫大道,还有这些死气沉沉的街道,当初被设计成如同屏障和面罩,只是表面上令人伤愁而已:它们遮掩着好一些可爱得惊人的住所。这是因为,富人们最最聪明的计谋之一,是要让人相信,他们在自己的街区中很是烦闷,以至于人们几乎都要去可怜他们,为他们鸣冤,同情他们的富裕,似乎他们的财富是一种残疾,似乎它给他们带来了一种令人沮丧的生活方式。
在这三个别墅之一的最高一层中,本加特内尔花很高的价钱租了一个很大的单套间。上下的楼梯是一种很深的绿颜色,几乎像是黑色。至于单套间本身,墙面是褐色的大理石,壁炉用的是带有白色纹理的大理石,天花板上镶嵌有小小的聚光灯。长长的发书架上几乎是空的,长长的饭桌上只有一个脏盘子,长长的沙上盖着蓝色的布罩。房间极为宽敞,一架宽大的贝什斯坦钢琴靠在一个角落,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玩意,安放在另一个角落里的大电视机像是一个小巧的舷窗。没有任何别的无用的家具:只有一个庞大的壁柜包藏着一个重要的藏衣室,全都是一表崭新的衣服。高高的窗户朝向一些金合欢,一些康乃馨,还有一些藤蔓,窗外还有一个平台,平台周围是窄窄的有空缝的栏杆,上面满是土,土中毫无生气地长着杂草和别的什么东西,其中有一株蒲公英。
自从他搬到这里的几天来,本加特内尔几乎足不出户。他很少购物,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