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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大陆武周之局,”东方墨看向李恪,“显然未达此三条。其内部尚有张柬之等清流试图‘清君侧’,有李多祚等忠勇将领尚未完全腐化,更有千万民众心中存有对秩序与公正的本能渴望。此乃其文明机体最后的‘免疫’挣扎。我们所要做的,是观察、记录、分析其‘病理’过程与‘免疫’反应之得失,为我华胥乃至后世文明,积累最宝贵的‘病历’。仅在它彻底崩溃、可能引发席卷整个中原乃至更广区域的‘文明瘟疫’时,‘补天’之责才会降临。而即便到那时,干预也必须是外科手术式的、最低限度的、旨在激活其自身残留免疫力的,而非取而代之。”
李恪凝神倾听,重重点头:“先生所言,恪谨记。华胥自身道路尚在探索,力量仍在积蓄,绝非旧文明的救世主或替代品。我们最大的‘补天’,或许正是自身成功的示范。”
“正是此理。”东方墨目露赞许,“第三,关于华胥未来道路。你的纲要,我粗略看过,方向大抵不错:制度深化、科技兴业、海疆拓展、民生为本。”他话锋一转,“然需提醒你,制度之深化,最难在于‘破心中贼’。法律条文易立,分权架构易设,然欲使官吏真心敬畏法律而非权力,使民众真正信任程序而非清官,使军队绝对效忠宪法而非个人……此非一代之功,需数十年如一日地教化、实践、纠偏。科技之兴业,亦需警惕‘器利而德丧’。蒸汽之力可载货航远,亦可造巨舰为凶器;电报之术可通消息,亦可成监控之网。科技须以人文精神为舵,以造福众生为的,否则反噬更烈。”
他端起已微凉的茶,缓缓饮尽:“至于海疆拓展,南溟州新辟,霞屿州外仍有万里波涛,此乃华胥天然之舞台。然需切记:开拓非征服,贸易非掠夺,传播非强加。以平等互利为基,以文明交流为桥,方是长久之道。”
李恪深深一揖:“先生教诲,字字珠玑,恪必铭记于心,付诸于行。”
青鸾此时方才开口,声音清越:“军事一事,我补充一言。军队国家化、专业化、政治中立,已写入新颁《军事院法》。此非空文,需元首以身作则,永不视军队为私器;需军事院依法独立运作,不受政局波动影响;更需万民监督,确保枪杆子永远对准外敌与内部秩序破坏者,而非同胞或宪政程序。此铁律,关乎国本,望你守之如生命。”
李恪肃然:“副帅放心,恪在此立誓,任内绝不擅动一兵一卒于非宪法授权之事,绝不干预军事院独立指挥与人事,必使华胥之剑,永为守护文明理性之光之盾。”
夕阳终于完全沉入海面,最后一道金红的光芒从窗棂上褪去。阁内自动亮起了柔和的鲸油灯,光线温暖。
东方墨看着眼前这位已显沉稳气度的继任者,又看了看侧后方那几位已成长为栋梁的核心成员,脸上露出了真正放松而欣慰的笑容。他再次提起铜壶,为众人续上热茶。
“好了,正事言尽于此。”他语气变得轻松,“尝尝这新送来的椰丝糕。往后啊,这灵枢阁的茶,你们常来喝,但莫要只谈国事。说说新育的稻种,聊聊海上的奇遇,甚至抱怨一下议事院那帮家伙的吵嚷,也是好的。”
他看向李恪,眼中是长者对晚辈的期许与信任:“自此,华胥之船,便交由你掌舵了。我与青鸾,便是这船上的老水手,或看星辨向,或垂钓闲谈,偶尔望见远处暗礁,喊上一嗓子提醒,但绝不碰你那舵轮半分。”
海风穿过洞开的窗户,带来夜晚清凉的气息,也带来下方城市隐约的、充满生机的喧闹声。阁内茶香袅袅,灯火融融,一个时代的责任与理想,就在这平淡而深刻的对话中,完成了它最重要、也最平静的交接。而万里之外,神都洛阳的夜晚,正被更深的阴谋与更冷的寒意所笼罩,那艘古老的巨轮,仍在命运的惊涛中,滑向无人能预知的、血色弥漫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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