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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三思!”姚崇、桓彦范、敬晖等人亦纷纷叩首,语气悲愤。
武曌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朕意已决。此案……就此了结。朕累了,散了吧。”
“陛下——!”张柬之还要再争,却被上官婉儿一个眼色制止。两名内侍上前,恭敬而坚决地示意老宰相退下。
张易之、张昌宗如蒙大赦,连连叩头:“谢陛下天恩!谢陛下天恩!”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狂喜与劫后余生。
一场震动朝野、牵连近百官员、证据确凿的惊天贪赃案,最终以七十三名地方官员的人头、流放、抄家,和张家兄弟不痛不痒的“惩戒”告终。法律的刀锋,在触及最高权力阴影的边缘时,无可奈何地卷了刃。
退朝后,张柬之府邸。
老宰相仿佛一夜之间又老了十岁,他坐在狄仁杰的砚台前,一动不动。姚崇、桓彦范等人默然陪坐,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愤怒。
“看到了吗?”张柬之终于开口,声音干涩,“这便是我们效忠的朝廷,我们维护的法度。在绝对的权力与私情面前,一文不值。”
桓彦范咬牙:“女皇……终究是老了,糊涂了!”
“不,她没糊涂。”张柬之缓缓摇头,眼中是洞悉一切的悲凉,“她清醒得很。她是在用这七十三颗人头,安抚民心,维护她‘公正严明’的颜面;同时,用保全张家兄弟,维系她晚年那点可怜的依赖与……制衡东宫的棋子。她算计得很清楚,只是这算计里,没有公道,没有苍生,只有权力。”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阴沉的天空:“此案之后,天下人都会看清,指望这朝廷自上而下拨乱反正,已是痴心妄想。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我们……没有退路了。”
东宫密室。
韦氏听完王同皎的禀报,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妆台上那对金锁,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轻轻笑了起来,笑声低哑,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好,很好。”她抚摸着金锁,“这样一来,最后的‘名分’与‘大义’,也齐全了。昏君护奸佞,国法成空文……还有比这更好的起事理由吗?皎儿,告诉李多祚将军,时机……快到了。”
太平公主府。
“果然如此。”太平公主听完心腹汇报,纤长的手指拨弄着玉如意,嘴角噙着意料之中的冷笑,“母亲啊母亲,您这是把最后一点人心,也亲手碾碎了。张柬之他们,该死心了吧。”
她沉吟片刻:“我们掌握的那些关于张家兄弟更隐秘的、可能牵连更广的烂事……先捂紧了。现在还不是抛出来的时候。等风再大些,火再旺些……再说。”
天枢城,灵枢阁。
《黄河贪赃案最终审结详情》的报告,与神都各方的反应密报,一同摆在了东方墨、青鸾及新任元首李恪的面前。
李恪看完,长叹一声:“十五万贯,七十三颗人头,换得主犯罚俸闭门……好一笔买卖。”他语气中充满了讽刺与沉重。
公孙先生抚须摇头:“旧制度之癌,此案可见一斑。权力无有效制约,司法难独立于上意,纵有狄仁杰、张柬之这等耿介之臣,亦难挽狂澜于既倒。反观我华胥,《监察法》赋予监察院独立劾奏之权,《审计则例》确保钱粮往来留痕可溯,《官吏财产公示》令贪墨无所遁形。制度之网虽疏,却在逐步收紧。”
东方墨负手立于窗前,望向西北,目光悠远:“此案落幕,非是结束,而是真正风暴的序曲。张柬之等人最后的幻想破灭,必行险着。神都的血,快要流了。”他转身看向李恪,“华胥首届政府,当以此案为镜,加速完善自身制度,尤其是司法独立与权力制衡。我们要证明的,不止是选举,更是一整套让权力无法任性、让罪恶必受惩罚的文明运行规则。”
神都,夜,陈延之值房。
他在最新的记录上,沉重落笔:
“八月初三,黄河贪赃案结。七十三地方官吏伏法,张昌宗削职罚俸,张易之留职观效。女皇以‘合药有功’为由,曲法庇之。朝野清流绝望,东宫恨火炽烈,公主冷眼旁观。法律之尊严,于宫墙前撞得粉碎。神都上空,阴云密布,再无转圜。暗眼陈延之记。”
写罢,他仔细封存,望向窗外漆黑如墨的皇城。
那里,张易之的府邸或许正在举行庆贺逃过一劫的夜宴;张柬之的书房或许正在敲定最后的冒险计划;东宫密室里,韦氏或许正在擦拭仇恨的刀锋;而上阳宫深处,那位衰老的女皇,在挥霍掉最后一点司法威信以保全私宠后,是否还能握紧那枚“灵犀”墨玉,安然入睡?
陈延之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这只“暗眼”,即将见证的,将是比贪赃案更加血腥、也更具历史决定性的终章。
铜鉴已破,血火将燃。神龙元年的夏天,在贪腐与不公的闷雷中,走向了它炽热而短暂的尽头。而秋天的第一缕风,已然带着兵戈的寒气,悄然刮过了洛水之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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