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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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昌宗也跳了出来，指着张柬之，气急败坏：“老匹夫！你、你欺君罔上！大家……大家绝不会信你这些鬼话！”

    李迥秀、杨再思等人连忙跟上，纷纷附和，指责张柬之“罗织罪名”、“心怀叵测”、“欲危社稷”。朝堂之上，顿时吵成一团，唾沫横飞，哪里还有半分朝廷体统。

    张柬之任由他们叫嚣，只是冷冷看着，直到声浪稍歇，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嘈杂：“证据？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正在核查的账目、证词，算不算证据？黄河岸边五万灾民的眼泪与尸骨，算不算证据？神都城南那座还在日夜赶工的‘昌乐园’，算不算证据？！”

    他目光如电，扫过张易之等人：“尔等若真问心无愧，何惧三司彻查？何须途中令关键证人‘染病’？何须暗中焚烧案卷？又何须在此咆哮朝堂，企图以声势压人？！”

    一连串反问，句句诛心。张易之等人被噎得一时语塞，脸色红白交替。

    就在这时，司刑少卿桓彦范沉稳出列。他没有看张易之，而是向着太子李显和百官拱手：“臣，司刑少卿桓彦范，可佐证张相国所言非虚。三司会审已初步查明，今春拨付河南道之防汛专银二十万贯，账目虽全，然实物发放与账载严重不符。仅原武一县，账面石料款三万贯，实际采购多为河滩碎砾，价不足五千贯。差额银两，经多道周转，最终流向……”他顿了顿，清晰吐出三个字，“昌乐园。”

    “哗——” 尽管早有猜测，但由主管刑狱的少卿当庭证实，效果截然不同。许多中立官员开始交头接耳，看向张党的目光充满了怀疑与鄙夷。

    “桓彦范！你、你与张柬之沆瀣一气！”张昌宗尖叫道。

    “是否沆瀣一气，自有公论。”一直沉默的姚崇也站了出来，声音平和却有力，“然黄河决口，生灵涂炭，此乃事实。十五万贯防汛银不知去向，亦是事实。若张奉宸、张少卿果真清白，何不坦然接受调查，以证清白？如此阻拦、诋毁，岂非更令人生疑？”

    清流一脉，步步紧逼。张党虽人多，但在确凿的灾情和贪腐指控面前，狡辩显得苍白无力。朝堂形势，开始向张柬之一方倾斜。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气氛紧绷欲裂之际，后殿珠帘轻响，上官婉儿缓步走出。

    她今日穿着正式的深青色女官朝服，面容平静无波，手持一卷黄绫，走至御阶之侧。所有的争吵瞬间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聚焦在那卷可能决定许多人命运的绢帛上。

    上官婉儿展开黄绫，声音清冷，清晰地传遍大殿：

    “陛下口谕：黄河贪赃一案，朕已悉知。着御史台、刑部、大理寺，秉公审理，务必查清原委，追究到底。涉案人等，勿枉勿纵。朝堂之上，当以国事为重，勿作无谓之争。钦此。”

    口谕不长，依旧是那种模糊的平衡。既未否定张柬之的弹劾，也未直接维护张易之；既要求彻查，又语焉不详。但这道旨意从上官婉儿口中传出，本身就已是一种信号——女皇并未被完全蒙蔽，也并未打算强行压下此事。

    张柬之等人躬身领旨，面色稍缓。张易之、张昌宗则脸色更加难看，这道旨意，等于是默许了调查继续，他们的危机并未解除。

    朝议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百官默默退出万象神宫，阳光已彻底驱散晨雾，照耀着龙尾道上那些或沉重、或仓皇、或决绝的背影。

    张柬之与姚崇、桓彦范等人并肩而行，无人交谈，但彼此交换的眼神中，都看到了更坚定的决心。他们知道，今日撕开了口子，就再无回头路。

    另一侧，张易之几乎是被人搀扶着上了安车。车帘放下的一瞬，他脸上所有的惊慌失措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彻骨的阴寒与狰狞。

    “回府！”他低声对车外心腹宦官吩咐，声音嘶哑，“立刻召集所有人！还有，让昌宗、昌期、还有韦家的那几个，都来！快！”

    安车疾驰而去，扬起淡淡烟尘。

    陈延之落在最后，他默默看着张易之远去的车驾，又望了望张柬之等人沉稳的背影，最后目光投向高耸的宫阙。他袖中的手，轻轻握住了那份早已写好的、关于张党可能狗急跳墙的预警密报。

    山雨，已满楼。刀剑出鞘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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