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万籁俱寂。白日里繁忙喧闹的天枢城港口早已归于沉睡,唯有零星几处灯塔在墨色海面上投下破碎的光斑。海风自东大洋深处吹来,带着凛冽的寒意与咸腥,卷过空旷的码头与栈桥,发出呜呜的轻响,更添几分冬夜的萧索。
就在这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掩护下,一道几乎与暗沉海天融为一体的青色流光,自西南方向无声滑来。它贴着海面不过数丈高度,速度极快却未激起半分浪花,仿佛一道幽灵的影子,眨眼间便掠过港口外围的警戒哨塔——塔上当值的士兵若有所觉地转头,却只见黑沉沉的海面与几点渔火,摇摇头,只当是眼花。
青色流光径直飞向天枢城背靠的翠屏山方向,在山麓一处被高大乔木严密环绕的元首府后园上空略作盘旋,随即如一片落叶般轻盈地垂直降下,稳稳落在园中那片以汉白玉铺就、平日里只供少数特殊载具起降的专用泊台上。
流光敛去,显出其本体——正是通体青莹如玉、纤尘不染的青玉飞舟。
舟门无声滑开,两道身影并肩踏出。
左侧玄衣男子,自然便是华胥元首东方墨。他目光扫过这座熟悉的园林,八年光阴,园中景致依旧,那几株他从昆仑墟带回的雪松似乎又高大了几分,在寒风中舒展着苍劲的枝干。只是空气中除了熟悉的草木气息,还隐隐多了一重严密而肃穆的警戒意味——那是李恪执掌国政多年,将元首府防卫体系打造得更加滴水不漏的痕迹。
右侧月白劲装的青鸾,亦是微微颔首。她能感知到园中暗处至少有七处气息沉稳悠长的守卫,布防方位暗合某种阵法,彼此呼应,隐而不发。更远处,整座天枢城的轮廓在夜色中静静蛰伏,万家灯火大多已熄,唯有中心政务区与学院区尚有零星光亮,那是守夜的官吏与苦读的学子。
“终于……回来了。”东方墨轻声一叹,语气中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放松,更有几分近乡情切的复杂。八载远游,遍历四大部洲文明兴衰,见证过太多繁华与湮灭,此刻重归这片亲手奠基的土地,即便以他超凡心境,亦不免泛起涟漪。
“是啊,回来了。”青鸾应道,伸手理了理被海风吹得微乱的发丝,目光却已投向泊台旁那条通往府邸深处的幽静小径,“李恪……应该已经到了。”
话音未落,小径尽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数盏气死风灯的光晕由远及近,照亮了一行人。
为首者,身着深紫色丞相常服,外罩一件玄色大氅,身形挺拔,面容清癯,正是李恪。只是与八年前相比,他眉宇间那份属于李唐皇族的雍容气度仍在,却更添了几分执掌国政多年的沉稳与威仪。只是细看之下,鬓角已染霜色,眼角细纹深刻,即便在灯光下亦难掩那份经年累月殚精竭虑带来的疲惫。
他身后只跟着两人。左侧是心腹幕僚长,一位须发皆白、眼神却锐利如鹰的老者;右侧则是元首府侍卫长,身形魁梧,气息沉凝如山,手始终虚按在腰刀柄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黑暗。
李恪快步上前,在东方墨与青鸾身前三步处站定,撩袍便欲大礼参拜:“臣李恪,恭迎元首、副帅归……”
“不必多礼,恪兄。”东方墨伸手虚扶,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止住了李恪的下拜之势。他上前一步,双手握住李恪的手臂,目光直视对方,眼中流露出真挚的感慨与关切,“八年不见,恪兄……辛苦了。”
这一声“恪兄”,乃是私谊之称,瞬间冲淡了公事的拘谨。李恪身体微微一震,抬头迎上东方墨的目光,八年来的压力、艰辛、乃至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孤独,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嘴唇翕动,最终化作一声短叹,反手握住东方墨的小臂,用力摇了摇:“元首……回来便好。这八年,恪……如履薄冰,所幸未曾辜负所托。”
他又转向青鸾,躬身行礼,语气恭敬依旧,却多了几分故人重逢的暖意:“副帅风姿更胜往昔,一路辛劳。”
青鸾微微欠身还礼:“丞相辛苦。观天枢气象,井然胜昔,丞相之功,华胥基石。”她的赞誉简单直接,却令李恪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寒暄不过数句,李恪便侧身示意:“此处非叙话之地,请元首、副帅移步秘阁。”
一行人迅速离开泊台,穿过数道隐蔽回廊与门户,最终进入元首府地下深处一间完全以青钢岩砌筑、布满隔音与防护阵法的密室——元首府秘阁。此间陈设简单,仅一长案,数张座椅,四壁嵌入的明珠散发出稳定柔和的光线。
屏退左右,只余东方墨、青鸾、李恪三人。
“恪兄,长话短说。”东方墨落座,神情转为郑重,“我与鸾儿此番归来,首要之事,非听政述职,而是为此。”
他手腕一翻,掌心已多了一只温润的玉瓶。拔开瓶塞,一缕难以言喻的、令人神魂都为之一清的异香顿时弥漫室内。他将瓶中丹药倾倒于早已备好的玉碟之中,正是那枚流转着混沌星辉、道纹天成的“乾坤续明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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