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宫地下七层的材料实验室里,空气冷得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这不是环境控制系统故障,而是实验要求——保持零下一百八十摄氏度,接近某些超导材料的临界温度。萨米尔?哈桑站在真空密封窗前,看着机械臂在无尘操作舱内小心翼翼地放置一片银灰色的薄膜。那薄膜薄得几乎透明,在低温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表面有肉眼不可见的纳米级量子点阵列。
“第七次尝试,量子点密度每平方厘米十的十二次方。”他的助手盯着监控屏,声音里满是疲惫,“萨米尔博士,我们真的还要继续提高密度吗?每增加一个数量级,薄膜的自稳定性就会下降百分之四十。上一片就是在安装过程中因为内部应力而碎裂的。”
萨米尔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眼睛紧盯着那片薄膜,脑海里回放着三天前林海发给他的数据包——那是“回声”实验捕获的观察者维度折叠引擎的尾迹信号。在常规的电磁波谱和引力波谱上,那信号几乎无法被解析,就像一道隐形的疤痕刻在空间结构上。但林海的理论模型指出,如果观察者的技术真的涉及高维空间的操控,那么必然会在我们熟悉的三维宇宙中留下间接痕迹:暗物质分布模式的细微扰动。
暗物质。那个占据宇宙总质量百分之八十五,却几乎不与普通物质相互作用的幽灵。人类探测它的唯一方式,是通过它巨大的引力对星系旋转、光线弯曲的影响。但那些都是天文尺度的观测,需要数十年累积数据。而萨米尔现在需要的,是在太阳系尺度上、实时追踪观察者舰队位置的能力。
“量子点的作用不是探测暗物质本身。”他终于开口,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而是探测暗物质与普通物质之间那种极其微弱的、非引力的相互作用。林博士的理论预测,当高维空间发生折叠时,局部的暗物质密度会出现可计算的涨落。如果我们能捕捉到这种涨落,就能像声纳探测潜艇一样,追踪观察者舰队在奥尔特云中的精确位置。”
“但量子点阵列的灵敏度……”助手欲言又止。
“还不够。”萨米尔转过身,走向控制台。他的脚步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左腿的义肢关节需要重新润滑了——那是月面烽烟时期留下的纪念,当时他的实验室被“地球之子”极端组织袭击,爆炸夺走了他的左小腿和两名学生的生命。事后他拒绝了返回地球的医疗船,坚持用月球自产的机械义肢。他说,他要留在这里,用这双腿站在月壤上,见证人类在太空站稳脚跟。
控制台上显示着前六次实验的全部数据。量子点薄膜确实探测到了某种微弱的信号,但那信号被淹没在宇宙射线背景噪声中,信噪比低得可怜。需要更密集的量子点阵列,更精妙的信号处理算法,更……某种他还没想到的东西。
萨米尔闭上眼睛。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技术瓶颈。十年前,当天梯一号的纳米缆绳因为微陨石撞击而出现断裂危机时,是他研发的自我修复材料拯救了整个工程。七年前,当广寒宫的辐射防护层在太阳风暴中失效时,是他连夜设计出多层复合屏蔽方案。他总是能想出办法,因为张老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萨米尔,你和其他科学家不同。他们看到的是问题,你看到的是材料——问题的物质载体。而材料,总是可以被重新塑造的。”
材料。问题的物质载体。
萨米尔突然睁开眼睛。他快步走回密封窗前,盯着那片银灰色薄膜。量子点,半导体纳米晶体,当电子被激发时,会发射出特定波长的光子。传统的暗物质探测思路是寻找暗物质粒子与原子核碰撞产生的微弱信号,但那种碰撞概率太低了。可是如果……如果不探测碰撞,而是探测暗物质对材料本身量子态的影响呢?
“撤出第七号样品。”他命令道,“启动八号制备方案。但这次,我要改变量子点的排列结构——不是均匀分布,而是按照非周期性的准晶格排列。”
助手愣住了:“准晶格?但那样量子点之间的耦合会变得极其复杂,信号处理……”
“我们不需要处理所有耦合信号。”萨米尔的眼睛在发光,那是科学家在灵感迸发时的特有神态,“我们只需要捕捉一种特定的共振模式。林博士的模型指出,观察者引擎引起的暗物质密度涨落具有特定的拓扑特征,就像水面上特定形状的波纹。如果我们把量子点阵列本身设计成那种拓扑结构的‘负片’,那么当暗物质涨落经过时,就会像钥匙插入锁孔一样,引发阵列的集体共振。”
他已经在控制台上开始绘图。手指在触控屏上飞舞,画出一个复杂的、具有五重旋转对称性但又不重复的图案。那是数学中的彭罗斯拼图在三维空间的推广,一种理论上无限延伸但永不重复的结构。在这种结构中,量子点之间的量子隧穿效应会形成一种独特的能带结构,对外界扰动异常敏感。
“但这需要极其精确的量子点定位技术。”助手看着图纸,倒吸一口冷气,“纳米级的误差都会破坏整个准晶格的对称性。”
“那就做到没有误差。”萨米尔说,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启动实验室的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