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攀爬的关墙斜坡走去。
它的步伐稳定而从容,小小的身躯在巨大的关墙下显得如此渺小,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坚定。它走到斜坡下,微微屈身,然后猛地发力!灰白色的身影如同灵巧的壁虎,锋利的爪子精准地抠进夯土的缝隙,几个迅捷的纵跃,便悄无声息地登上了高达数丈的玉门关关墙!
它站在了垛口之上。关墙上的风更大,更猛烈,吹得它蓬松的毛发猎猎飞扬。它转过身,背对着关内中原的万家灯火,面朝着西方——那片它刚刚穿越的、浩瀚无垠的死亡沙海,那片埋葬了月氏“星铁”和无数秘密的土地,那片它守护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广袤而危机四伏的西域。
落日的余晖为它灰白色的身影镶上了一道耀眼的金边,如同一个孤独的剪影。它昂着头,金色的瞳孔在夕阳下燃烧着最后的光辉,深邃地凝视着西方苍茫的暮色。那姿态,仿佛一位古老的君王在告别他的疆土,又像一位孤独的守望者在确认他的方向。
甘父仰着头,张着嘴,痴痴地望着关墙上那个小小的、被夕阳镀成金色的身影。他下意识地伸手入怀,紧紧攥住了那份贴身收藏的记录竹简。他知道,自己见证了一个无法言说的传奇的开端……或是延续?
张骞也仰望着。他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愕与不解之中。他看着司通决然跳下驮筐,看着它拒绝自己的邀请,看着它矫健地跃上关墙,看着它在垛口上那如同雕塑般的、望向西方的背影……心中那点将其作为“祥瑞”或“研究对象”献上的心思,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一丝莫名的敬畏。
他忽然明白了。这只猫,不属于任何人,不属于任何宫殿。它属于更辽阔的天空,属于更沉重的使命。它的路,在西方,在那片充满未知和危险的广袤之地。
司通静静地伫立了许久,仿佛要将这玉门关的落日,这关墙的厚重,这归家的喧嚣,都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然后,它最后看了一眼脚下关内那片渐渐亮起灯火、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土地,又看了一眼身边戍卒箭壶中露出的、闪烁着冰冷青光的青铜箭镞。
它低下头,用带着倒刺的舌头,快速而仔细地舔了舔自己前爪上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疤。接着,它做了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它轻盈地跳下垛口,落在张骞那匹骆驼的驮架旁。那里挂着一个装水囊和杂物的皮袋。司通用沾着沙尘和干涸血迹的前爪,看似无意地在皮袋外侧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轻轻地、却清晰地按了一下。
一个带着些许污迹和淡淡血痕的梅花状猫爪印,清晰地留在了粗糙的皮袋表面。
做完这一切,司通不再有任何留恋。它转过身,小小的身影在玉门关巨大的阴影里,显得如此孤单,却又如此坚定。它迈开脚步,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踏入了关外那片被落日染成金红色的、无垠的沙漠。
夕阳将它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广袤而寂寥的沙地上,像一根指向远方的、孤独的路标。它朝着西南方向,朝着那片它曾引导露西族群起源的、传说中冈瓦纳古陆最高峰的方向,朝着星辰指引的、下一个需要它守望的角落,孤独而坚定地走去。
驼铃声、人语声、关门的吱呀声……玉门关内的一切喧嚣,都被厚重的关墙隔绝。关外,只有永不停息的风声,吹拂着流沙,发出永恒的、如同叹息般的呜咽。那小小的灰白色身影,在金色的沙丘上渐行渐远,最终化作一个难以分辨的黑点,融入了暮色四合、星河初现的苍茫大地。
守护的旅程没有终点。它只是又一次,踏上了属于守望者的孤独归途。如同河底那枚被遗忘的戒指,在时光的长河中,沉潜,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