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笋立在原地,有一瞬的凝滞。背上的重量依旧真实,体温透过衣物传来,连同他胸口膻中穴那点暗红微光透过薄衫隐约的搏动——一切都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除了那声呼唤。
她定了定神,没回头,也没应声,只是脚步加快了几分,朝乱石滩深处的洞口走去。
薛驼子抱着火种跟在后面,狐疑地朝玄真子方向瞥了好几眼:“他……刚是不是说话了?叫你来着?”
“听错了。”玉笋声音平淡。
“道爷我耳朵还没聋!”薛驼子嘟囔,但见玉笋没有深谈的意思,便也识趣地闭嘴,深一脚浅一脚踩着碎石跟上。
洞口被几块巨大的灰白色岩石半掩着,边缘爬满枯黄的藤蔓。拨开藤蔓钻进去,里面比预想的宽敞。
是个天然岩洞,纵深约三丈,宽两丈有余。洞壁粗糙,布满流水侵蚀的痕迹,显示这里在很久以前或许真是条地下暗河的通道。洞顶有几处裂缝,天光漏下,形成几道光柱,斜斜打在洞内地面上,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最深处,靠岩壁的地方,果然有一处人工搭建的简陋“窝”。
用几根粗树枝搭成骨架,上面铺着早已干枯发黑的茅草,算是床铺。旁边堆着些蒙尘的瓦罐、陶碗,还有一只裂了缝的小铁锅。岩壁上钉着几枚生锈的铁钉,挂着半卷破烂的草席、一件朽烂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粗布衣。
角落里,甚至有个用石块垒成的小灶台,灶膛里积着厚厚的灰。
“还真是老地方。”薛驼子将火种轻轻放在茅草铺上,拄着拐在洞里转了一圈,从墙角摸出个缺了口的陶罐,晃了晃,里面发出窸窣的声响。他拔开塞子,凑近闻了闻,眉头一挑:“居然还有剩。”
玉笋将玄真子安置在火种旁边的茅草铺上,这才走过来:“什么?”
“盐。”薛驼子倒出一点在手心,是粗砺泛黄的结晶,“还有小半罐。老烟枪那家伙,藏东西的本事倒是一流。”
“老烟枪?”
“我那个死了的老朋友。”薛驼子将盐罐放回原处,又去翻其他瓦罐,“以前在这儿采药、避世,一住就是大半年。脾气怪,嘴毒,但人不错。”
他陆续翻出些东西:一小包用油纸裹着、已经板结成块的干菜;几块黑乎乎的、疑似肉干但长满绿霉的玩意儿;还有一小坛用泥封着的……酒?
薛驼子拍开泥封,浓烈刺鼻的酒气顿时弥漫开来。他凑近闻了闻,脸色微变,立刻将坛子重新封好:“这玩意儿不能喝。是老烟枪用毒草泡的‘驱瘴酒’,喝一口能烧穿肠子。”
玉笋对这些不感兴趣。她走回玄真子身边,再次搭脉。
脉象依旧虚弱,但比之前多了几分“生气”。丹田处,“淬毒之焰”平稳燃烧,糖霜源种表层的淬炼仍在继续。胸口膻中穴的茧丝硬结,在她冰火之炁的“标记”压制下,暂时蛰伏。
但最让她在意的,是他神志的变化。
同息感应中,那片原本混沌的黑暗深处,似乎亮起了一星极其微弱的、摇曳的光。像暴风雨夜里,遥远海面上的一盏孤灯。
他在苏醒。
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艰难的方式,从深渊里往上爬。
玉笋收回手,目光落在他苍白干燥的嘴唇上。
她起身,从薛驼子翻出的那堆破烂里,找出那只裂了缝的小铁锅,又取了个相对完整的陶碗,走到洞口。
洞外,干涸河床的鹅卵石被晒得滚烫。她选了块相对平坦的大石,将铁锅架在上面,又从水囊里倒出最后一点清水——离开雾隐村前灌的沉疴井水,所剩无几。
清水在铁锅里“滋滋”作响,迅速被滚烫的石头加热。她盯着水面,待泛起细密的气泡,便将那包板结成块的干菜掰下一小块,扔进锅里。
干菜在热水中慢慢舒展开,泛起一丝极淡的、近乎于无的菜叶清香。
玉笋看着,忽然伸出右手食指,悬在锅面上方。
指尖,一缕焦糖色的火苗悄然窜起。
这一次,她没有用火苗直接加热,而是控制着温度,让火焰在距离水面一寸的地方缓缓游走。火舌舔舐着锅底上方的空气,将热量以一种更柔和、更均匀的方式传递下去。
同时,她左手虚按锅沿,一丝极寒的冰炁渗入,与火焰的热力在锅体表面交织、平衡。
这是她在雾隐村东厢房给玄真子“烘烤”干粮时,无意中摸索出的技巧——以冰火之炁为媒,更精细地控制温度与火候,让食物在最恰当的热力下释放本味。
锅里的水开始轻轻翻涌。干菜彻底舒展,那丝清淡的菜香变得清晰了些。水色微微泛出一点极淡的绿意。
玉笋撤去火焰,端起铁锅,将菜汤倒入陶碗。
汤很清,几乎没有油星,只有几片舒展的菜叶沉在碗底。热气蒸腾起来,带着一股朴素到近乎寒酸的、属于山野的微涩清气。
她端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