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毁灭景象的边缘,残存的联合特遣队士兵们,犹如从地狱最深处爬出的幽魂,正互相搀扶着,蹒跚着向预定撤离点,一处数公里外相对完整的古老地下排水涵洞系统入口汇集。
最初的时刻,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沉重的喘息、伤员的压抑呻吟、靴子踩在滚烫灰烬上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巨坑偶尔传来岩层冷却崩裂的噼啪声响。每个人都精疲力竭,被高辐射、精神冲击和极度的生理心理透支折磨得近乎麻木。他们脸上覆盖着血污、盐碱和黑灰,眼神空洞,似乎还未能从那场毁天灭地的能量风暴和惨烈的内部攻坚战中回过神来。
不知是谁,一个靠在半截烧焦轮胎上喘息的铁骑士团年轻士兵,先是发出了一声类似呜咽的抽气,紧接着,这抽气变成了一声嘶哑、不成调的呐喊。他举起手中的改装步枪,指向那正在渐渐被尘雾重新笼罩,象征节点彻底毁灭的巨坑方向。
这声呐喊,像是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先是附近的几个铁骑士团士兵,然后是新伊甸的士兵,接着是东亚联军的战士,甚至几名互相搀扶着的裂谷之子猎手……越来越多的人,抬起了头。他们望着那曾经是绝望屏障,如今已成废墟焦土的方向,胸膛开始起伏。最初的呐喊是嘶哑、破碎的,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乱与释放。渐渐地,这些声音汇聚起来,变成了不同语言、不同腔调,却饱含着同一种情绪的咆哮与欢呼!
“为了骑士团!”
“新伊甸万岁!”
“人类必胜!”
裂谷之子的猎手们发出了他们部族悠长而苍凉的特有战吼。
有人跪倒在地,亲吻着灼热而污秽的土地,泪流满面;有人紧紧拥抱身边刚刚还在并肩作战,此刻却来自完全不同大陆、说着不同语言的战友,用力拍打着对方残破的护甲;有人则仰天长啸,将头盔狠狠掷向地面,仿佛要将所有压抑的恐惧和悲痛都吼出来。
马克斯中尉仅存的“飞燕”战机低空掠过,摇晃着机翼,飞行员在座舱里用力挥舞着拳头。连那些刚刚从附近岩缝中重新聚集、数量锐减的“岩爪蝠”,也似乎感应到了气氛的变化,在空中盘旋,发出尖锐而并非敌意的鸣叫。
这一刻,文化、语言、信仰的隔阂似乎短暂地消融了。他们共同沐浴在死亡的阴影下,共同以血肉和意志撕碎了那黑暗的造物,也共同承受着失去袍泽的剧痛。这胜利的滋味,是如此苦涩,却又如此真实,如此……属于所有还站着的人。
然而,这狂喜的浪潮并未持续太久。当最初的肾上腺素退去,现实的重量便犹如冰冷的潮水,重新淹没了每一个人。
欢呼声中,很快夹杂起无法抑制的哽咽和恸哭。士兵们开始寻找、辨认战友的遗体或遗物。铁骑士团的士兵在废墟中翻找着带有团徽的盔甲碎片;新伊甸的医护兵徒劳地试图唤醒那些因辐射和冲击永远沉睡的同伴;东亚联军的战士们默默收集着牺牲战友的身份牌,用沾满血污的手帕仔细包好;裂谷之子的猎手们则低声吟唱着古老的安魂曲调,将阵亡同伴遗留的个人物品郑重收起。
伤亡统计的初步结果,通过还能工作的通讯设备断续传来,像一记记重锤砸在每个人心头:参与“灰烬摇篮”战役的联合特遣队,出发时近四百人含各支援单位,此刻初步清点,能独立行动或需搀扶撤离者,不足一百五十人。阵亡和失踪人数超过一半。这还不包括重伤垂危在撤离途中可能无法支撑的。
技术装备损失更是惨重:铁骑士团的步行机甲全毁,重型装备损失殆尽;新伊甸的无人机和特种设备几乎全部报销;龙宫提供的生物单位与特种设备大多消耗或损毁;仅存的几辆载具也伤痕累累,燃料见底。弹药、医疗物资、净水……所有维持战斗力的资源都已濒临枯竭。
真正的冰冷“代价”,开始噬咬胜利的余温。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混乱的呼喊,从正在向涵洞入口方向集结的队伍侧后方传来,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医护兵!快!元帅受伤了!重伤!”
所有人的心猛地一沉,欢呼与哭泣戛然而止。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来源。
只见几名“幽影”小队的特种兵,正用临时制作的简易担架,抬着一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人,从一片地形复杂的风蚀岩区后面踉跄冲出。担架上的人,正是周擎元帅!他身上的特种作战服多处撕裂,焦黑一片,最触目惊心的是左胸靠近肩膀的位置,似乎被某种尖锐物体贯穿,一个恐怖的伤口正在汩汩向外涌着暗红色的血液,即使加压包扎也效果有限。他的脸色灰白如纸,呼吸微弱而急促。
在他身边,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