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把命交到了他手里。
而他,必须带着这些信任和生命,走到最后。
无论脚下踩着的,是谁的血。
……
灰岩堡内,气氛压抑。
曾经的指挥所里,弥漫着血腥味和一种绝望的焦躁。
墙壁上挂着的洛塞尔防线地图,此刻被一道道醒目的红叉划得面目全非——“转运场”、“黑石哨站”……这些曾经代表着后勤命脉和战略枢纽的名字,如今都成了耻辱的标记。
卢修斯背对着众人,站在破损的窗前。
窗外,能看见联军士兵正在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巩固占领区。
他们的动作不慌不忙,甚至带着一种从容。
远处的“黑石哨站”方向,三柱烽烟已经渐渐淡去,但这三柱烽烟,却像钉子,狠狠扎在他的视野里,也扎在他的心上。
他身上的重甲多处凹陷破损,左脸颊有一道新鲜的擦伤,渗着绿色的血珠。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盯着那片被割裂的防线。
“将军……”一名军官声音干涩地开口,“滚木礌石存量不足三成,箭矢更是……最多还能支撑两天。重伤员已经超过八百,药品奇缺。士兵们……情绪不稳。”
卢修斯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得可怕:“皮洛士将军那边,有回信吗?”
“……还没有。派出去的三批传令兵,都没有回来。可能……可能路被截断了。”
意料之中。
卢修斯心中冷笑,他刚从斥候手中得知,策划了这次袭击的正是炎思衡。
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渗透到腹地,袭杀转运场,夺占黑石哨站,又怎么会放过通往皮洛士大营的传令通道?
他现在,就是一座孤岛。
一座被联军逐渐淹没的孤岛。
“石爪堡和铁砧堡呢?联系上了吗?”他又问。
“联系上了。但……他们的情况也不好。石爪堡遭到联军偏师围攻,铁砧堡侧翼也出现了敌军活动迹象。他们自身难保,无法向我们靠拢。”军官的声音越来越低。
也就是说,突围合兵的路,也断了。
卢修斯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扫过帐内仅存的几名将领。这些往日里骄横勇悍的魔族军官,此刻脸上都写着无法掩饰的惊慌、疲惫,还有一丝怨怼。
他们或许在想,如果不是卢修斯过于谨慎,将主力集中在灰岩堡,如果早些分兵加强转运场和黑石哨站的防御,如果……
没有如果。
战争只有结果。
“我们还有多少人?”卢修斯问。
“能战之兵,约一万两千。但其中超过三成带轻伤。”另一名负责统计的军官回答。
一万两千对……外面至少还有三万五千以上的联军主力,而且士气正旺,补给充足。
悬殊的对比,让人窒息。
“将军,我们……突围吧!”一名年轻的军官忍不住喊道,“集中所有兵力,选一个方向冲出去!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突围?往哪突?”另一名老成些的将领冷笑,“东面是皮洛士将军的主力,但中间隔着炎思衡刚撕开的口子,不知道有多少敌军!西面?那是加洛林腹地,到处都是敌我不明的‘盎格鲁’军队!北面南面,都被张文远和鲁登道夫堵死了!冲出去,死得更快!”
“那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粮食快没了!箭射光了怎么办?拿牙齿去咬吗?!”年轻军官激动地反驳。
“够了!”卢修斯低喝一声。
声音不大,却让争吵的两人瞬间闭嘴。
指挥所内重新陷入死寂。
卢修斯走到地图前,手指在“灰岩堡”的位置重重敲了敲。
“我们哪里也不去。”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就在这里,守下去。”
“将军?!”众人愕然。
“皮洛士将军不会不管我们。他一定已经收到了风声,援军或许已经在路上。只要我们还能坚持,哪怕多坚持一天,就能为将军争取一天的时间,打乱炎思衡的计划!”
卢修斯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灰岩堡城防坚固,粮水还能支撑好几天。传令下去——”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众将:
“第一,实行严格的物资配给制!粮食、箭矢、药品,统一分配,优先保障战斗人员!”
“第二,拆毁城内非必要建筑,木材用于制作简易守城器械,石料补充滚木礌石!”
“第三,组织敢死队,夜间尝试小股出击,骚扰敌军营地,焚烧其攻城器械,能造成一点混乱是一点!”
“第四……”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冰冷,“动摇军心、散布谣言、私藏物资者,无论身份,立斩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