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孝伏亲自带着陷阵营的精锐负责断后和掩护,他用巨大的战斧劈砍冰面,为队伍开辟更稳固的路径。他的虎口早已震裂,鲜血渗出,瞬间冻结在斧柄和冰面上,但他哼都没哼一声。
就连最熟悉山地的庞令明,看着那仿佛没有尽头的冰壁,脸上也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
他找到炎思衡,声音干涩:“大人……鹰回崖比传说中更险!我们携带的绳索可能不够!而且弟兄们的体力……”
炎思衡抬头望着那吞噬生命的绝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火焰。
“用完了所有绳索,就用腰带,用绑腿,用一切能连接的东西!”他的声音在风啸中斩钉截铁,“告诉弟兄们,爬!就是用牙齿啃,也要给我啃过这道崖!我们北晋的士兵,没有死在冻饿路上的孬种,只有战死在沙场的好汉!”
主帅的决绝,感染了所有人。
求生的本能和对胜利的渴望,压倒了生理的极限。
士兵们咬着牙,指甲剥落,手掌磨破,鲜血淋漓地冻结在绳索和冰壁上,依旧向上,再向上!
当最后一名士兵挣扎着爬过鹰回崖顶时,所有人都瘫倒在雪地里,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清点人数,仅仅这一道天险,就又葬送了近两千名弟兄。
来不及悲伤,也来不及休整。后面还有更诡异的“鬼见愁”冰川等着他们。
那里遍布着被新雪覆盖的冰裂缝,看似平坦,下一步却可能是万丈深渊。
庞令明和向导们几乎是趴在地上,用长矛一点点探路,标记出安全的路线。队伍行进的速度慢得像蜗牛,每一步都像是在鬼门关前徘徊。
饥饿、寒冷、疲惫、缺氧……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这支军队。
士兵们的眼神从最初的坚定,变得麻木,再到最后,只剩下一种机械般的执着——向前走,不能停。
炎思衡的坐骑,早在几天前就力竭倒毙,被分食殆尽。他自己也瘦削了一大圈,脸颊凹陷,嘴唇干裂发紫,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吓人,像雪原上孤独的头狼,指引着方向。
他不知道的是,在无数个寒冷疲惫的夜晚,是高孝伏偷偷将自己的口粮省下塞给体力不支的士兵,是庞令明几乎不眠不休地探路规划,是斛明月用他熟悉草药的知识,尽力救治那些冻伤的士卒,是韦叔宽用他豪族首领的威望,鼓舞着那些来自西北本土的士兵……正是这些中流砥柱,和他一起,撑起了这支军队摇摇欲坠的脊梁。
第十五天,当先锋斥候连滚带爬地冲回来,嘶哑地喊出“前面……前面是下坡!我们……我们过来了!”的时候,整个队伍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呜咽,接着,哭声、笑声、疯狂的呐喊声汇成一片,在雪谷中回荡。许多人跪在雪地里,抓起冰冷的雪塞进嘴里,嚎啕大哭。他们做到了!他们真的跨越了这座连魔族都视为绝境的死亡山脉!
炎思衡站在山脉西麓的边缘,望着脚下逐渐变得平缓、甚至隐约能看到一抹枯黄草色的土地,胸膛剧烈起伏。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抹去睫毛上凝结的冰霜,极目远眺,仿佛已经看到了伊特鲁公国那毫无防备的腹地。
四万大军,最终活着翻越杜福尔山脉的,不足三万三千人。超过六千七百名忠诚的士兵,永远留在了那片冰冷的白色坟场。
……
山脉西麓的风,虽然依旧寒冷,但比起山上的致命罡风,已显得温柔了许多。
侥幸存活下来的北晋将士们,几乎人人带伤,衣衫褴褛,许多人的手脚都留下了严重的冻疮,脸上是长期缺氧和高强度跋涉后的青紫色。他们瘫倒在相对避风的山谷里,贪婪地呼吸着略微湿润的空气,许多人一躺下就陷入了昏睡,仿佛要把这半个月透支的生命力彻底补回来。
“大人,我们……我们真的过来了!”高孝伏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连卸下背上重斧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他咧开干裂出血口的嘴,想笑,却扯动了脸上的冻伤,疼得龇牙咧嘴,但那眼中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如释重负却毫不掩饰。
庞令明靠在一块岩石旁,大口喘着气,这位硬朗的老兵此刻也显得萎靡不堪,他望着来路那依旧巍峨耸立、云雾缭绕的雪峰,心有余悸地喃喃:“鹰回崖……鬼见愁……这辈子,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
斛明月和韦叔宽的状态稍好一些,但也疲惫欲死。斛明月正在组织还有余力的士兵统计伤亡、收集散落的物资,韦叔宽则招呼着本部人马,将仅存的一点干粮和清水集中分配。
“大人,”斛明月忙完一阵,走到闭目养神的炎思衡身边,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轻松,“弟兄们实在撑不住了,是不是……让大家在此休整一两天?恢复一下体力,也等等掉队的弟兄,顺便派人去附近探查一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