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强没有立刻回答。他打开平板，调出一段视频：云南怒江峡谷深处，一座新建水电站正通过“启明”系统远程调控机组负荷。画面中，当地傈僳族技术员熟练操作系统界面，用母语向同伴讲解参数含义。
“看到那个穿民族服饰的年轻人了吗？”周志强指着屏幕，“他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毕业后本可留在昆明，却选择回来建设家乡。他说，因为这里的机器说中国话。”
他关闭视频，环视众人：“我们可以退，但这些人怎么办？他们信任我们造的东西，不是因为它多先进，而是因为它愿意低下头，听见他们的声音。”
会后，董事会紧急拨款三亿，用于维持核心技术研发投入，并增设“基层赋能专项基金”，定向支持县域产业升级项目。
六月，江南梅雨绵延不绝。苏州一家接入“赤焰生态”的精密仪器厂遭遇百年一遇洪灾，厂区积水达一米七。危急时刻，“启明”边缘计算节点自动切换至离线模式，依靠本地储能与预设算法，维持关键设备低功耗运行七十二小时，保住了价值数亿的研发数据与模具资产。
事后复盘发现，系统在断网状态下仍能精准判断水位变化趋势，并提前关闭高压电路，避免二次灾害。这一能力源于去年“失败者之夜”中一名工程师提出的设想：让机器学会“在沉默中思考”。
消息传出，业内震动。有评论称：“这不是智能化，这是生命化。”
秋季开学季，“九洲计算英才班”第二届招生启动。报名人数突破十万，覆盖全国所有省份。选拔过程中，一道非标准题引发热议：【请画出你心中的“中国芯”。】
阅卷组发现，近七成孩子画的不是晶圆或电路，而是一双手??有的握着焊枪，有的托着芯片，有的伸向星空。
孙毅飞在评审会上说：“他们还没学会恐惧，所以敢用手去碰未来。”
冬至那天，九洲厂区举行“归心芯片全球首发仪式”。不同于以往的宏大场面，活动设在一间普通教室。十位来自不同行业的用户代表依次登台：地铁司机、风电运维员、乡村电工、航天测控师……他们手中各持一块“归心”芯片，讲述它如何改变了各自的工作。
最后一位是苏婉。她穿着整洁工装，声音平静却有力：“去年我问自己，值不值得。今天我可以回答：值得。因为我守护的不只是信号，是一个个城市跳动的呼吸。而这颗芯片，就是它的起搏器。”
全场静默，继而掌声如雷。
仪式结束后，周志强收到一封手写信，寄自青海格尔木。写信人是一名铁路信号工，已在青藏线值守二十三年。信中说：“我用了半辈子修国外的设备，总觉得自己是个修理工。现在用上了‘启明’，我才明白，我也能成为建造者。”
他在回信中写道：“您一直都是。”
腊月廿三，小年。九洲食堂张灯结彩，举办“家宴”。周志强亲自下厨炒了四个菜，其中一道是辣子鸡丁??那是他母亲生前最拿手的菜。
饭桌上，年轻工程师们围坐一圈，争相讲述这一年最难忘的瞬间。
有人说，在戈壁滩调试成功那晚，抬头看见银河横贯天际；
有人说，女儿第一次用“启明”编程软件画出笑脸，截图设成了手机壁纸；
还有人说，父亲病床前播放的监护仪，用的正是他们团队设计的低功耗芯片。
周志强听着，频频点头。最后他说：“我们常说自己在搞工业，其实我们在做的事，是让人活得更有尊严。机器不会疲倦，但我们造机器的人会。所以我们要建的不仅是工厂，更是家园。”
年后初五，国务院召开专题座谈会，邀请九洲团队介绍经验。面对高层领导，周志强没有谈技术参数，而是展示了两张照片：一张是1958年建厂时工人们抬着车床进厂房的黑白影像；另一张是昨夜实习生们围在老界碑旁宣誓的合影。
“我们走的路，从来不是从零开始。”他说，“而是从一代人的肩膀上，再往上走一步。只要这条链不断，中国制造业就永远不会被真正击垮。”
会议结束当晚，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播出专题报道：《自主创新的九洲实践》。镜头扫过实验室、车间、山村教室，最后定格在那块刻着“1958”的水泥界碑上。
解说词缓缓响起：“在这片承载着共和国工业记忆的土地上，一种新的力量正在生长。它不喧哗，自有声。”
春天再度来临。
清明节，周志强带着团队前往烈士陵园，祭奠那些倒在攻关路上的同行。他们在程老将军墓前放下一束白菊，旁边放着一枚“归心”芯片模型，底座刻着：“您未竟的事业，我们继续。”
返程途中，车载广播正在播报一则新闻：国际电信联盟（ITU）正式接纳“九洲RISC-V工业控制规范”为补充标准，编号ITU-。
车内一片寂静。
许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