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去岁腊月至本年四月,贼人大小十余战,流窜上千里,百日之间,承天、荆州、德安、汉阳、武昌、黄州六府之地,数十州县城池,全楚膏腴,尽沦贼手。”
“臣细察此股襄樊贼寇,实非李、张之辈可比......”
吴良辅正念着呢,外头忽然响起阵阵喧哗和脚步声,很快,风风火火的进来一人。
此人骨架稍大,身形瘦削,面容冷峻,眸光如刀子般审视着殿内的一切,正是皇叔父摄政王多尔衮。
他进来之前不需要通传,进来之后亦不给谁行礼,眼神落在吴良辅身上,冷冷问道:“你方才在念什么?”
一句话,吓得吴良辅脸色发白,慌忙跪地,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嘴巴张开:“回......回皇叔父摄政王的话,奴才,奴才方才给皇爷念的,念的乃是江宁内院总督洪学士的题本。”
多尔衮封皇叔父摄政王之后,就下令以后奏报,一律全称“皇叔父摄政王”,不许简称或者漏字,更不许再用“九王”“春亲王”等称呼。
并且他本人遇到皇帝时,凡所有需要跪拜行礼的地方,今后永远停止。
吴良辅跪在地上,见多尔衮不说话,以为触怒了对方,又连忙解释道:“这题本,是内院送来的,说让皇爷预闻机要,练习政务。”
小娃娃懂得什么机要,什么政务......多尔衮心中这般想,口里却硬邦邦道:“皇上尚在冲龄,该以读书为要。军国大事,自有本王代为操劳,何必多虑?”
他说话间,往前走了几步,又道:“如今南国糜烂,兵事频仍,而皇帝宝玺收贮于宫中,举凡调兵遣将都要奏请钤印,颇为不便。本王已命人将皇帝玺印搬到府中备用,想着这事要与皇上说一声为好,特地过来走一趟,好教
皇上知道。”
多尔衮既不是商量,也不是通知,就像是来是个流程的,而且流程还走的敷衍至极。
他这一番话说完,再没有别的言语,抬脚就走了,再如他抬脚就来。
多尔衮出了大内,想着湖广的局势,被外头的烈日一照,忽觉非常恍惚,脑袋一阵阵的抽痛,浑身变得极为燥热。
他连忙一手扶住红墙,另一手猛掐自己的太阳穴,表情终于痛苦起来。
此刻,位育宫内,福临仍旧在龙椅上正襟危坐,而吴良辅也仍旧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多尔衮走的时候是什么样,此刻仍是什么样。
没有人说话。
没有半点动静。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不知过了多久,御座之上,福临淡淡道:“吴大伴,你继续念。
“呃......是,臣遵旨!”吴良辅也不爬起来了,就跪在地上,捧着那该死的题本继续往下念。
“......臣泣血叩请皇叔父摄政王殿下,念东南大局,速发满蒙大军,再调红衣炮百门,并发内帑接济军需,必以雷霆之势,方能遏此滔天贼氛。若迟疑不决,恐其尾大不掉,噬脐莫及矣!”
念完之后,小皇帝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说,武昌失陷是谁的责任?”
“这……………”吴良辅连忙叩首:“奴才是宦官,奴才不敢说。”
“朕是皇上,朕说的话就是圣旨,朕现在叫你说,你想要抗旨吗?!”福临的声音虽然还带着稚气,但表情却格外严肃起来。
甚至,这严肃之中,还带着些控制不住的激动与狰狞。
"......"
吴良辅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他眼珠子转了转,发现别无选择,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前日,皇叔父摄政王说,是勒克德浑轻敌冒进,所以致使湖广腹地空虚,才教襄樊营偷袭得手。”
“那你觉得,该当如何应对?”小皇帝又问。
吴良辅哪里敢说什么如何应对啊,只是又复述道:“皇叔父摄政王已经让辅政王挂帅,领兵往东南剿贼。另外命平西王吴三桂由南阳发兵,着实进剿。我大清兵马两路合攻,想那韩复,不过是小小流寇,必能剿灭。”
“以朕看,济尔哈朗可用,吴三桂不可用,因而两路进,实则只有一路。地图上画得明白,鄂东南北皆是大山,中间有大江穿流,陆路只有蕲州一条通道,因而这一路也极难攻破。”
御座上,福临说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话语:“想要尽速剿灭韩贼,必须五路进军。将陕西的肃亲王豪格,也调去湖广,直扑襄阳,捣毁此贼巢穴!而浙东之博洛,亦要会同金声桓、王得仁等,由江西入楚。如此五路会剿,全
楚必可平定!”
吴良辅愕然抬头,只觉今日的皇上,与往日完全不同。往日的皇上,只是个有着皇上名头的稚童,而今日的皇上,是真正的皇上,只是受限于稚童的躯壳。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回话:“皇上明鉴,肃亲王是准备发兵进剿四川张献忠的,而博洛贝勒,则是要打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