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嘟嘟嘟……………”
吕志国肩膀抵着厚重的长牌,只觉不时就有箭矢落在上面,然后震得他心弦一紧。
他从未见过这样密集的箭雨,即便是新勇营中最严格的模拟操练,也不及这十分之一。
好几次他都怀疑,盾牌要承受不住了。
好在,这样的煎熬并没有持续太久,身后终于传来了他期盼已久的号令声。
“各兵举铳!”
“各兵举铳,作最后射击检查!”
焦人豹扯着嗓子大喊。
他这个旗队在大阵偏边缘的位置,但依然有好几人中箭,他本人要约束本旗队的士卒,又不能脱离位置,在刚才那样密集的箭雨当中,也是又害怕又焦躁,浑身充满了火气。
“各兵举铳,检查火药………………”
在他周围,无数道类似的声音响起,数不清的火铳手们平举起手中的甲申式自生火铳,对准了远处。
又过了十几息,喇叭声终于再度响起。
焦人豹浑身一激灵,立刻吼道:“第一层火铳手放铳,放铳!”
"kwkwk......"
"kbk bk......"
无数支枪口内绽放出无数朵火花,由无数铅弹汇聚而成弹幕飞射向前。
阵地之上,立刻喷薄出浓浓的烟雾。
“狗鞑子,打死你们!”吕志国虽然手中只有块笨重的长牌,但应激般的浑身一抖,感觉那些铅弹是自己射出去的一般。
改良过的甲申式自生火铳,铅弹出膛的初速,可达四百米每秒,八十步的距离几乎转瞬即至,根本无处可躲。
即便是三层甲胄,在这样的速度之下,也难以抵御。
(燧发枪发射的铅弹的威力,要比很多人想象的还要大。)
“啊啊...”
巴牙喇阵列内,立刻就有数人中弹。
甲申式自生火铳杀伤力最强的距离是在五十步之内,但在五十步到一百步的距离内,仍然有着极强的停止作用。
密集的弹幕像刀子般将清军先锋阵给削去了一层。
血腥味立刻在周围弥漫开来。
图克善没有中弹的经验,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但耳边尽是凄厉的,听着就很痛的惨叫声。
他紧紧地攥着兵刃,手心里全是汗,心情紧张到了极点。
“啊......哈!”
身侧不远,那甲喇章京又大喝一声,招呼众人加快脚步,快点抵达阵前。
图克善往那甲喇章京望了一眼,只见对方肩头位置破了个大洞,能看到黑黢黢焦糊的伤口,那里早已血肉模糊。而对方脸上,也布满了不知道是谁的鲜血,看起来分外可怖。
图克善赶紧收回目光,又往前踏出了步伐。
可就在这时,襄樊营阵中,又响起了嘟嘟嘟的喇叭声。
听着这样的声音,图克善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对死亡的恐惧一浪高过一浪的冲击着他的心防,终于怒吼一声,小跑着冲了起来。
很快,整个巴牙喇阵列都跑动起来。
嘟嘟嘟急促的喇叭声响里,襄樊营第二波次的攻击,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来的更快。
又是一阵密集的弹雨泼洒而来,这次倒下的巴牙喇更多,原本厚实的阵列,都变得单薄起来。
但他们已经没有后路了。
那甲喇章京脸上的血污更多,整个人也变得更加癫狂,嘶喊着没有人能听懂的话语,继续向前冲锋。
图克善也打红了眼,知道襄樊营那边可能只剩下最后一次射击了,心中反而不怕了。
他们很快就进入到了五十步以内,很快,又到了四十步,而预期中的第三次射击始终没有到来。
图克善眼角余光看见,那甲喇章京已经跑到了自己的侧前方,双目殷红如血,口中不停地吼着什么,似乎满脑子都是要碾碎敌人的念头。
受到这种狂热的气息影响,图克善等幸存的巴牙喇们,也嗷嗷怪叫着向前冲去。
而襄樊营大阵,又变回了先前那样的安静,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状态,仿佛要任由敌人冲击。
阵后的望车上,张家玉紧紧抓着栏杆,原本白净的脸上这时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刚才那两轮齐射,看得这位郊游广阔、任侠好击剑的翰林侍讲是热血沸腾,这时见鞑子开始最后的冲阵,又跟着紧张起来。
他眼睁睁的看着剩下的那些巴牙喇,加快脚步,像是道铁与肉组成的洪流,滚滚而来。
可原先打得热闹的火铳,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张家玉猛地侧头,想要观察韩复的表情。
只见这位比自己还要年轻的侯爷,注视前方,微微蹙眉,眼神丝毫不见锋利,反而闪烁着怜悯与不忍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