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战鼓擂动声中,郝穴镇外的旷野上,箭如雨下。
身披三层甲胄的近百名巴牙喇,踏踏踏的往前行进着。
为了掩护这些巴牙喇,巴布泰让所有弓箭手,压近到了接近百步的距离,接连不断的放箭。
在这样密集的远程攻击之下,他感觉就算是自己这些满洲精锐,也很难说扛得住。
可对面那些襄樊营的士卒,却仍旧屹立在原地。
有人负伤,有人倒地,有人中箭后会发出惨叫,可没有谁脱离阵列。
他们就像是被钉在那里,没办法离开。
巴布泰在大江南岸的时候,捉到过几个襄樊营的俘虏,据他们交代,襄樊营纪律极严,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些士卒对军纪的畏惧,甚至超过了对死亡的畏惧。
尽管清军这边片刻不停地输出着远程打击,尽管一百多步外的襄樊营是被动挨打的那一方,可亲眼目睹着这样的景象,却让巴布泰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甚至隐隐产生了一种恐惧。
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这本身就足够可怕了。
巴牙喇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毕竟人数不多,是用来当尖刀,当撞门锤的,并不是可以轰隆隆平推过去的战车。
本来按照巴布泰的想法,在这样的打击之下,襄樊营肯定无法再保持严密的阵型,必然会出现裂缝和动摇。
而巴牙喇要干的事情,就冲上去,撕开这道裂口。
紧接着,后续人马再掩杀上去。
以巴布泰打过无数场硬仗的经验来看,一般到了这个时候,获胜的几率就会无限升高。
可没想到,尽管被动挨打,尽管有持续不断的伤亡,但襄樊营大阵始终岿然不动,没有丝毫动摇的迹象。
依然如城墙般立在那里。
这样一来,让尖刀去剖开城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但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再让巴牙喇撤回来了,那样的话,襄樊营趁势发起进攻,搞不好就会弄得大家全军崩溃。
可让他宝贵不已的巴牙喇去硬撞敌人大阵,不管撞不撞得开,都会有很大的损失。
“入他奶奶的毛!”巴布泰感觉非常烦躁,忍不住咒骂出声。
“主子。”一个手下道:“这么打的话,恐怕巴牙喇要折进去不少,要不先撤回来,再作计较?”
“撤?敌前撤退,你是怕士气不崩怎地?!”
"......"
巴布泰两眼一瞪,攥紧拳头猛地一挥,咬牙切齿道:“让剩下的马步兵做好准备,一旦开始交战,就全都攻上去!令弓手再往前十步,掩护巴牙喇冲阵!”
话音落下,阵中的鼓点声更加急促起来。
清军大阵整体往前移动了十余步,箭雨愈发急骤。
......
图克善攥紧手中的偃月刀,一步一步的向前进着。
他穿了足足三层甲,最里面是棉甲,中间是皮甲,最外头还套了件锁子甲。
这使得图克善如狗熊一般的臃肿和笨拙。
巴牙喇是清军步战的巅峰,是最锋利的一把尖刀,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缺乏灵活性。
一旦敌人拉开想要放风筝的话,身披重甲的巴牙喇们是很难追上的。
不过那并不要紧,巴牙喇的任务就是冲阵,就是破坏对方的阵型。
论拉扯和放风筝,清军同样独步天下,只要敌人的大阵开始动摇了,那么胜利就在眼前。
可让图克善没有想到的是,密集的箭雨攻势,再加上巴牙喇的集体冲锋,没有给对面襄樊营造成丝毫动摇。
要知道,岳州的马进忠,王进才他们,可是刚刚听到满洲大兵要来的消息,就吓得转头就跑的啊。
“狗屎!”
图克善目测着双方的距离,见马上就要进入八十步之内了,而敌人始终任由箭雨击打而无动于衷,忍不住嘟囔道:“这些尼堪不怕死的么!”
他知道襄樊营想要等他们靠近以后,再用火铳射击。
而八十步就是个非常暧昧的距离,一旦跨过这条线,齐射可能随时都会到来。
尽管图克善套了三层甲,可没有谁愿意用肉身去阻挡铅子。
又走了两步,对面响起了喇叭声,原先站着如雕像般的尼堪士卒们,终于齐刷刷的动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透过盾牌的缝隙伸了出来,并没有立刻放射,只是冷冰冰的注视着他们。
图克善本能地绷紧了浑身肌肉,他默算着距离,感觉越靠近八十步线,心中就愈发的紧张。
迎着这些黑洞洞的枪口,像是在一步步的走向死亡。
“呵......哈!”
旁边,甲喇章京大声呼喝,要求众人加快脚步,尽快拉近敌我距离。
众人齐齐呼喝,图克善也大喊了一声,又往前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