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澜深深看他一眼:“刘师傅保重。”
走出小院时,天色已暗。玄七迎上来:“姑娘,可问出什么?”
沈青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派人暗中保护刘师傅一家。另外,查一个人:右手手背有新月形疤痕,说话带江南口音,但偶尔露出北地腔调。此人八年前曾在京中活动,与崔琰有过接触。”
“是。”
回宫的路上,沈青澜坐在马车里,闭目整理思绪。父亲当年查江南盐税、漕运、边关贸易,触动了某个庞大利益集团。这个集团包括世家、官员,甚至可能还有宫里的人。他们联手设计了科举案和玉玺案,将父亲置于死地。
而如今,她和萧景玄要面对的,就是这个集团。
马车驶入宫门时,她忽然想起周尚宫那个深不可测的眼神。
周惠娘……你在这张网里,扮演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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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东暖阁,烛火通明。
萧景玄听完沈青澜的汇报,脸色凝重:“江南盐税、漕运、边关贸易……这三项若被同一集团把持,其势力之大,恐超出你我想象。”
“刘一手说的那个疤面人,是关键线索。”沈青澜道,“此人能自由出入崔府,能威胁鉴定师,还能从宫中偷出御用之物……绝非寻常人物。”
萧景玄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江南一带:“盐税之利,半数归入国库,半数……恐怕进了某些人的私囊。漕运掌控南北物资流通,边关贸易涉及与突厥、西域的往来。若这三条线被同一批人控制,他们富可敌国都不为过。”
“陛下,”顾衡之沉吟道,“臣想起一事。永和十五年,先帝曾想整顿江南盐政,派了钦差大臣前往。结果那位大臣走到半路,突发恶疾暴毙。此事后来不了了之。”
“永和十五年……”萧景玄回忆,“那时太子刚被立为储君不久。顾先生,你怀疑此事与太子有关?”
“不止太子。”顾衡之道,“当时江南盐政最大的得益者,是淮南节度使王宗衍——太原王氏的家主,王崇的亲弟弟。”
王氏!又绕回来了。
沈青澜忽然道:“陛下,臣今日清查内库账册时,发现永和十四年有一笔记录:支取黄金五千两,用于‘赏赐淮南有功将士’。但同年的淮南军费报销账目里,并无相关记录。”
萧景玄和顾衡之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寒意。
“黄金五千两,不是小数目。”萧景玄缓缓道,“若内库支出了,淮南却没收到……那这笔钱,去了哪里?”
“还有,”沈青澜继续道,“永和十七年北伐突厥,内库支取白银十万两‘补充军饷’。但兵部当年奏报,北伐军饷缺口达三十万两,先帝为此震怒,罚了户部上下三个月的俸禄。”
顾衡之倒吸一口凉气:“陛下的意思是……有人从内库贪墨,却让户部背锅?”
“不止贪墨,”萧景玄眼神冰冷,“是内外勾结,掏空国库。北伐军饷不足,导致前线将士缺衣少食,那场仗本可大胜,最后却草草收场,阵亡将士数以万计……若真是有人为私利而误国,朕必诛其九族!”
殿内一时寂静,只有炭火噼啪作响。
许久,萧景玄才道:“顾先生,你亲自去一趟淮南,暗中调查王宗衍。不要打草惊蛇,先从盐场、漕运码头、边市查起。朕给你三个月时间。”
“臣领命。”
“青澜,”萧景玄转向她,“宫内的线,你继续跟。周尚宫那里,既要查,也要防。她若真有问题,此刻定已警觉。你要小心。”
“臣明白。”
萧景玄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今日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仗,还长着呢。”
沈青澜抬头看他,烛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她心中一暖,点头:“陛下也早些休息。”
走出养心殿时,夜已深。宫道上的积雪被宫灯映照,泛着幽幽的光。
沈青澜独自走在回尚宫局的路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刘一手的话,回想着父亲当年在刑部大堂挺直的脊梁。
父亲,您等着。女儿一定会查明真相,还您清白,还沈家公道。
无论这条路多难,无论对手多强大。
她都不会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