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很窄,青石板路被雪覆盖,踩上去咯吱作响。走到最里间一座小院前,玄七上前敲门。
许久,门才开了一条缝。一个老妪探出头,眼神警惕:“找谁?”
“刘一手刘师傅在家吗?”沈青澜上前,温和道,“我是宫中尚宫局的,有些陈年旧事想请教刘师傅。”
老妪打量她几眼,又看看她身后的侍卫,脸色变了变:“老头子病了,不见客。”
说着就要关门。玄七伸手抵住门板:“老夫人,我们并无恶意,只是问几句话。”
“都说不见——”老妪话音未落,屋里传来咳嗽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道:“让他们进来吧。”
老妪这才不情愿地让开门。
小院很简陋,三间瓦房,院里一棵老槐树,树下石桌石凳。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盖着厚毯,正望着他们。
沈青澜走近,行了一礼:“刘师傅,冒昧打扰。”
刘一手眯着眼看她,许久,才道:“沈家的姑娘?”
沈青澜一怔。
“不用惊讶。”刘一手笑了笑,笑容里有苦涩,“你长得像你母亲。八年前,我在刑部大堂见过你一面,那时你才十五岁,跪在堂下,背挺得笔直。”
沈青澜心中一酸,稳住情绪:“刘师傅好记性。”
“不是记性好,”刘一手摇头,“是良心不安,所以记得牢。”
这话意味深长。沈青澜在他对面的石凳坐下:“刘师傅何出此言?”
刘一手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玄七等人。沈青澜会意,示意玄七带人退到院外。
待院中只剩两人,刘一手才缓缓道:“沈姑娘今日来,是为了永和十二年的笔迹鉴定吧?”
“是。”
“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刘一手长叹,“当年那封‘泄题密信’,笔迹鉴定结果……我说了谎。”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沈青澜还是心头一震:“为什么?”
“为什么?”刘一手苦笑,“有人用我儿子的命威胁我。那时他在边关当兵,那人说,若我不照做,就让他‘战死沙场’。”
沈青澜沉默片刻:“那人是谁?”
刘一手看着她,眼神复杂:“沈姑娘,有些事,知道得越多越危险。你父亲当年,就是知道得太多。”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知道。”沈青澜目光坚定,“刘师傅,我父亲含冤而死,沈家百余口人流放边疆,女眷没入宫廷为奴。这八年来,我没有一日不想知道真相。如今陛下重审此案,正是拨乱反正之时。您若还有良知,就请告诉我。”
刘一手闭上眼睛,许久,才道:“来找我的人,是崔琰的心腹。但我知道,崔琰背后还有人。”
“谁?”
“我不知道名字,只记得……”刘一手睁开眼,眼中闪过恐惧,“那人右手手背有一道疤,新月形状,很深。他说话带着江南口音,但偶尔会露出一点……北地腔调。”
江南口音,北地腔调?沈青澜心中飞快思索。这不是普通官员,可能是常年南北行走之人。
“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刘一手声音发颤,“‘沈文渊不识时务,挡了大家的路。让他消失,对谁都好。’”
挡了大家的路?沈青澜抓住关键:“大家指谁?”
“我当时也问了。”刘一手道,“他冷笑说:‘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不敢说出去。江南盐税、漕运、边关贸易……这些生意,沈文渊都要查,他一个人,想断多少人的财路?’”
江南盐税、漕运、边关贸易!这三项是大燕朝最赚钱的生意,也是贪腐最严重的领域。父亲当年任太子太傅兼都察院左都御史,确实在查这几处的账目。
所以,父亲不是栽在科举案上,而是栽在他要整顿朝纲、触动既得利益集团上!
“那玉玺案呢?”沈青澜追问,“也是他们设计的?”
“玉玺案……”刘一手摇头,“那方印,是有人从宫里偷出来的。具体怎么到沈府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印送来鉴定时,我就看出问题——印是真的,但印纽上有新划痕,像是故意做的记号。”
故意做的记号?沈青澜想起证物库那方印的划痕。难道那是栽赃者留下的暗记,以便日后辨认?
“刘师傅,”她起身,郑重一礼,“多谢您今日坦言。这些信息,对重审案件至关重要。”
刘一手看着她,忽然道:“沈姑娘,你父亲是个好人。当年在刑部大堂,他明明可以攀咬别人减轻罪责,但他没有。他至死都说,只求朝廷查明真相,不要牵连无辜。”
沈青澜眼眶发热:“父亲一生,唯求无愧于心。”
“是啊,无愧于心……”刘一手喃喃,“我这辈子,最愧对的就是良心。沈姑娘,你回去告诉陛下,若需要我作证,我……愿意上堂。”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