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工夫,就跟开了闸的河水似的,滚滚地涌过来,翻卷着。
眨眼就把几个人死死裹在了里头。
三五步外,就看不清人影了。
连身边人的脸,都模模糊糊,只剩下个大概的轮廓。
“……我操!”王胖子骂了半句,硬生生憋回去,舌头打结,“这他娘……啥鬼天气!说下雾就下雾,还这么邪乎!”
“不是天气。”李司辰停下脚,把背上的袁守诚往上颠了颠。
他望向那雾深处。
雾厚得呛人,灰沉沉的,不飘不散,贴着地皮淤在那里,看久了,眼里像揉了沙。
他左眼皮子没跳。
但那种被“洞玄眼”隐约强化过的、模模糊糊的感知,又缠了上来。
这雾不对劲。
不是寻常水汽,倒像起了“瘴”。
里头好像还掺了点别的玩意儿——阴飕飕,潮腻腻,贴着皮肉往缝里钻。
气味也怪,隐隐约约透着腥,那腥里还缠着丝甜,像陈年庙堂供桌下渗出的锈味儿。
一吸进去,顺着鼻子眼往里钻,钻得人从心窝子往外冒凉气,脊梁骨都酥了半边。
脊梁骨一节节凉下去,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骨髓慢慢爬。
“是瘴?还是……”苏锦书也皱紧眉,脸色更难看。
她从随身那个帆布小包里,摸出个扁扁的铁皮盒子。
打开,用手指沾了点里头暗黄色的药粉。
先抹在自己鼻子下面,又给旁边王胖子也抹上。
“提神醒脑的土方子,先抹点,防着点。”
药粉带着刺鼻的辛辣味,像晒干的芥菜籽碾碎了。
一激灵,脑子好像清醒了点。
可那雾带来的阴冷和心悸,并没散。
“不能走了。”姜离转过身。
雾太浓,只能看见她一个模糊的、紧绷的轮廓。
“这雾邪性,再走,该彻底迷路了。得找个能背风、能看清四周的地儿蹲着。等雾散,或者等天亮。”
“这鬼地方,上哪找……”王胖子话没说完。
姜离忽然抬起手,手掌向下虚按。
动作又快又轻。
几个人立刻屏住呼吸,连喘气都放轻了。
浓雾深处,远远的,隐约传来点动静。
叮铃……叮铃……
像是铜铃。
声音不大,闷闷的。
隔着一层又一层湿透的棉被传过来似的。
叮铃……叮铃……
不紧不慢,带着某种古怪的、僵硬的节奏。
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了。
“有……有人?”王胖子压低嗓子,声音发颤,又惊又疑。
“不像。”姜离侧着头,耳朵微微动了下,摇头。
“步子不对,太飘。也不是一个人。”
叮铃声越来越近。
中间还夹杂着一种低低的、含糊的哼唱。
调子古怪,忽高忽低,拐着弯。
用的是一种完全听不懂的土话,咿咿呀呀的。
在浓得拨不开的雾里回荡,钻进耳朵。
听得人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紧接着,几点昏黄的光。
穿透浓得跟牛奶似的雾气,晃晃悠悠地飘过来。
是灯笼。
老式的白纸灯笼,竹篾骨子。
里头点的像是蜡烛,还是油灯。
光晕昏黄昏黄,暗淡得很。
被浓雾一罩,朦朦胧胧的。
不像人间的光,倒像荒坟野地里飘的鬼火。
提灯笼的是人。
但走路的姿势很怪。
腿脚好像有点不利索,一颠一颠的。
不是瘸,是僵。
膝盖不怎么打弯,脚后跟先着地,然后整个脚掌“啪”一下拍在地上。
穿得也怪。
不是现代人的衣裳。
像是某种深色的、宽宽大大的土布褂子。
洗得发白,边缘都磨毛了。
头上好像还包着深色的布,缠了好几圈。
一共四个人,前后走着,排成一溜。
最前头那个,手里提着个拳头大小的铜铃。
边走,边摇。
嘴里哼着那古怪的、让人心里发毛的调子。
后面三个。
两个抬着个什么东西。
用黑布盖着,长长的,扁扁的。
看不清是啥。
最后一个空着手。
但也低着头,走得慢吞吞的。
他们从浓雾里走出来。
离李司辰他们藏身的灌木丛,也就十来步远。
却好像完全没看见这边有人。
灯笼的光昏黄昏黄,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