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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翔图书 > 孔然短故事小说集 > 《诗谶》

《诗谶》(3/4)

八年。饵已撒,网已张,就等大鱼咬钩。”

    沈芜菁伏地:“臣愿为陛下执网。”

    “不,”皇帝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朕要你,做那条最亮的饵。”

    四、瑶台月

    骊山温泉宫废弃已久,断壁残垣间,野草长得比人高。

    沈芜菁是子时到的。赵斌等在“瑶台”残址前,那是一座汉白玉高台,原本雕栏玉砌,如今只剩十二根蟠龙柱孤零零刺向夜空。第三根柱子从中断裂,上半截倒进台下的温泉池,像一柄斜插的剑。

    “就是这里。”赵斌指着池中倒柱,“我查了三夜,柱身中空,但里面什么都没有。”

    沈芜菁脱靴踏入温泉。池水很暖,淹到大腿时,他摸到了柱身裂口。手指探入,触到滑腻的青苔,再深些,指尖忽然一凉——是金属。

    他用力一拽,拽出个锡铁匣子,巴掌大小,锁已锈死。

    两人退回岸上。赵斌用刀撬开锁,匣内只有一卷帛书,裹着一枚玉玦——与陆谪手中那半枚,恰好能合成完整柳枝。

    帛书是先帝笔迹:

    “永隆三年,朕查知巫蛊案乃齐王伪造。然齐王势大,若即刻揭露,必生兵祸。故密藏此证,待后世明君启之。瑶妃无辜,虞氏忠烈,朕负卿多矣。”

    署名处,盖着传国玉玺。

    赵斌长舒一口气:“有了这个,瑶妃案可翻,齐王谋逆可定,陛下……”

    话音未落,破空声至。

    沈芜菁被赵斌扑倒,箭矢擦耳飞过。黑暗中,数十黑衣人如鬼魅浮现,为首者摘下面巾,烛光下那张脸,让沈芜菁浑身冰凉。

    是太子。

    “赵将军辛苦了。”太子抚掌微笑,“若非你假意投诚,父皇怎会派你来此?朕又怎能……人赃并获?”

    “你……”赵斌瞳孔骤缩,“你怎知……”

    “因为从始至终,都是朕在陪你演戏。”太子踱步上前,踢了踢锡铁匣子,“真的证物,十八年前就被朕毁了。这个,是朕仿造的。”

    沈芜菁脑中轰鸣。他忽然想通了一切:太子不是被动入局,是主动做局。他早知瑶妃案真相,却故意让陆谪、赵斌、皇帝一步步“发现”证据,最后时刻现身夺走——不,是销毁。只有让皇帝亲眼见到希望,再亲手掐灭,才能彻底绝了翻案的念想。

    “为什么?”沈芜菁听见自己声音发哑,“瑶妃与你无冤无仇……”

    “因为她看见了不该看的。”太子蹲下身,用剑鞘抬起沈芜菁的下巴,“十八年前,她在御花园撞见朕与北戎使臣密会。那时朕才十岁,可已经知道……想要那个位置,得借外力。”

    沈芜菁如坠冰窟。所以巫蛊案是太子幼年时的手笔?一个十岁孩童,就能构陷妃嫔,灭人全族?

    “很惊讶?”太子笑了,那笑容里有种天真的残忍,“帝王家的小孩,生下来就在局中。朕不过学得快些。”他起身,挥手下令,“杀干净,把这里烧了。”

    火焰腾起时,沈芜菁看见赵斌拔刀冲向太子,被乱箭射成刺猬。他握着那枚完整玉玦,跌进温泉池。滚烫的池水裹上来,像一场迟来的拥抱。

    失去意识前,他听见太子的声音,很轻,带点惋惜:

    “沈卿,你若装傻到底,本该有个好前程。”

    五、曙色虞姬

    沈芜菁再醒来,是在宝光寺的禅房里。

    虞窈守在榻边,眼窝深陷,像几天没睡。见他睁眼,她松了口气,递过一碗药:“你昏迷了三天。赵斌的部下拼死把你从火场捞出来,送到我这里。”

    “赵斌他……”

    “尸骨无存。”虞窈垂眼,“太子回京上报,说齐王余党伏击,赵将军殉国。陛下追封忠勇侯,厚葬——葬的是空棺。”

    沈芜菁看着屋顶蛛网,忽然问:“你早知道太子是主谋?”

    虞窈沉默良久,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信纸已发黄,是陆谪笔迹:

    “窈妹如晤:兄已查明,当年构陷姑母者,非齐王,乃东宫。然证据早毁,空口无凭。今兄将赴骊山,以身为饵,诱太子现形。若兄死,则真相大白;若兄生,则天不亡虞。珍重。”

    “堂兄从没想过靠一份先帝遗诏翻案。”虞窈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什么,“他知道证据早没了。他要做的,是让太子自己说出来——在陛下面前说出来。”

    沈芜菁猛然坐起:“陛下也来了骊山?”

    虞窈点头。她推开窗,山道上一行仪仗正缓缓离去,明黄伞盖在晨光中刺眼。

    “那夜陛下就在对面山头。太子说的每句话,他都听见了。”虞窈转头,眼中第一次有了泪光,“今晨圣旨下:太子禁足东宫,齐王……赐白绫。”

    沈芜菁怔住:“可齐王是无辜的……”

    “陛下需要一个人担下所有罪。”虞窈笑了,笑容惨淡,“瑶妃案是齐王构陷,诗谶案是齐王主谋,连十八年前太子通敌,也是齐王胁迫——多完美。至于太子,只是‘受奸人蒙蔽,年少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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