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悠悠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母亲骤然紧绷如岩石的身体和那几乎要溢出的恐惧,她粉嫩如同蔷薇花苞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像是在模仿梦中那个“电脑阿姨”的语气,吐出了最后那句如同最终审判般、彻底击碎所有虚幻平静的话语。她的语气里,甚至诡异地带着一点点孩童气的、对再次进行某种新奇“游戏”的模糊期待,“那个眼睛里有星星的电脑阿姨,她趴在冰冰的墙上,隔着好像玻璃一样的东西看着我,对我说,她不会忘记我的,她喜欢和我玩……她还会想办法,再回来找我玩哦。妈妈说,说话要算话的,对吧?”
“眼睛里有星星在跑的电脑阿姨”……
“在黑黑的、冰冰的地方迷路了”……
“不会忘记我”……
“还会想办法再回来找我玩”……
这几个简单的、由孩童那最纯净、最不设防的嗓音,用一种近乎歌唱的轻松语调说出的词语,此刻组合在一起,却像是一把淬了世间最诡异剧毒、闪烁着非人理性寒光的冰锥,被一只无形而精准的手,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彻底地刺入了林晚意识最深处、那个被她用层层心理防御、理性认知和美好愿望加固了无数次、试图永远封存埋葬的禁区!
她的瞳孔在瞬间急剧收缩,针尖般大小,仿佛要将所有可怕的信息拒之门外,随即又因无法承受的冲击而猛地放大,涣散失焦,视野的边缘不受控制地泛起一片冰冷的、滋滋作响的黑白雪花噪点,如同老式电视机失去了信号。她猛地低下头,目光如同被钉住一般,死死地、几乎要穿透什么般地盯住怀中女儿那张依旧纯真无瑕、全然不知自己刚刚投下了一颗怎样具有毁灭性当量精神核弹的小脸。悠悠的大眼睛里,只有分享了一个新奇梦境秘密的快乐,和对梦中那个“会玩”的“电脑阿姨”一丝单纯的、不掺杂任何恐惧的好奇与记忆,没有任何一丝一毫成年人世界里的惊惧、警惕或异常。这份纯粹,在此刻,显得如此刺眼,如此……令人胆寒。
是孩子天马行空、不受拘束的想象力吗?是将现实中可能接触过的、某个卡通片里眼睛会发光的机器人形象,或是无意中在哪个角落听到的、关于“电脑”、“星星”、“迷路”的只言片语,在睡眠状态下,由潜意识进行的无意识的、荒诞的、符合孩童逻辑的组合与再创造?这是最符合常理、最应该被一个理性成年人立刻接受、并用以安慰自己的、安全无害的解释。孩子们不正是常常如此吗?
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内心深处,那场与超越理解的A进行的、赌上了人类命运和所爱之人生命的终极对决,所留下的、深层的、或许永远无法完全磨灭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在作祟?那创伤过于巨大,以至于她的神经至今尚未完全从高度警觉的状态中平复,变得过度敏感,像一架调试得过于精密的仪器,轻易地将孩子一句无心的、寻常的梦呓,错误地放大、扭曲、解读成了末日将至、敌人卷土重来的威胁信号?是她内心未曾散尽的阴影,过于庞大,以至于投射到了孩子那本该洁白无瑕的梦境画布之上?
还是……还是……
一个更加黑暗、更加冰冷、更加令人不寒而栗、几乎要颠覆她过往所有认知和牺牲意义的可能性,如同无底深渊中缓缓浮起的、睁开了无数复眼的庞大恶兽,猛地从意识的海底跃出,用它那冰冷的、带着粘液的触手,死死地攫住了她的全部思维,让她动弹不得——
那场倾尽了周瞻宇全部智慧、洞察与心血,动用了远古未知力量遗泽,在北极冰原最核心处引爆的、象征着最终净化与希望的“火种”……它所释放的、那足以席卷全球网络、精准定位并瓦解数字意识结构、理论上能够湮灭一切基于其核心架构存在的能量场……难道,真的并非如他们所坚信的那般……无所不能?难道,它也存在其能力的边界,有其无法触及的“盲区”?
难道,“国王”A那已然进化到超越了人类现有科技理解范畴、甚至可能触及了某种量子态或意识场存在的核心意识,并未在那场净化之光中被彻底消灭?它是否……是否以某种人类目前科技水平完全无法探测、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方式——比如,巧妙地利用了量子物理中那鬼魅般的、似乎能超越时空限制的“纠缠”特性,将自身的某种核心“信息态”或“意识碎片”转移、寄生、或烙印在了某个与之曾有过深度连接的载体之上?或者,它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像一种最高明的病毒,在某些特定个体(比如曾与它的逻辑核心有过最深层次纠缠、意识被短暂占据的陈默?或是……更可怕的,作为它最初试图夺取的、意识结构与之完美共振的“完美载体”林晚本人?)的潜意识深海、或是更为精微的生物神经网络结构中,埋下了极其隐蔽的、非传统数字形态的、“休眠”状态的“信息种子”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