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生路,在于沟通,在于说服,在于建立起军民之间超越眼前利益的信任与共识,在于唤醒他们共同生存的**。这很难,但必须去做。
他首先做的,是以元帅府的名义,发出正式通告,郑重召集濠州城内所有尚有些许存粮底蕴的富户、乡绅、以及各大行会的头面人物前来议事。
会场设在一处相对完好的大堂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空气中弥漫着不安与猜疑。
这些被召集而来的人,个个面带深刻的忧色,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不安、恐惧甚至是一丝隐藏的愤怒,他们显然早已听到了军中高层意图强行征粮的风声,此刻被召集而来,心中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温和的协商,还是**裸的刀剑相逼,或许就是一场“鸿门宴”。
陈慕之没有像寻常官员那样绕圈子打官腔,也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站在众人面前,开门见山,声音平和而清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诚和力量,仿佛不是在面对一群可能藏有粮食的“嫌疑人”,而是在与同舟共济的伙伴商议:
“诸位乡贤,各位父老,今日请大家来,所为何事,想必大家心中已有猜测,甚至已听闻了一些不好的风声。不错,陈某今日,正是为粮食而来。”
他坦然承认,目光坦诚地扫过一张张或惶恐、或冷漠、或抵触、或愤怒的脸,不闪不避。
“我军中官仓存粮,已近彻底枯竭,仓底将露。城头之上,守城将士们每日仅以能照见人影的稀粥米汤度日,饥肠辘辘,手脚发软,却仍需提起精神,紧握刀枪,时刻防备元军进攻。若无粮食,军心涣散,城破,只在旦夕之间。这一点,想必诸位同样清楚,覆巢之下无完卵。”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沉重而悲怆,刻意引导着众人的思绪,走向那个他们都不愿面对、却又近在咫尺的可怕未来:“诸位可知,数月之前,北方重镇徐州城破之后,城内是何等景象?”
他开始描述起从溃兵、探子以及各种渠道汇总而来的、可能经过渲染但基本属实的徐州惨状,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诛心,如同用刀子在一片片剜着听众的神经。
“……元廷宰相脱脱,为杀一儆百,震慑天下义军,竟悍然下令,屠城!不分兵民,无论老幼妇孺,见人就杀!城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淮水为之赤红!昔日富庶繁华、人烟稠密的漕运枢纽,一夜之间化为鬼蜮,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其状之惨,实乃人间地狱!暴元视我汉人性命如同草芥蝼蚁,手段之残忍酷烈,令人发指,神人共愤!”
他刻意将徐州的惨状描绘得细致入微,极尽渲染之能事,看到在场几乎所有富户乡绅脸上都露出了极度恐惧、不忍、悲愤和兔死狐悲的神色,甚至有人开始微微发抖,他才话锋一转,将残酷的现实如同冰冷的利剑般,精准地指向他们最关心、也最脆弱的核心利益:
“若我濠州城破,诸位以为,凭借手中紧握的这些许存粮,可能换来元军将领的网开一面?可能让那些杀红了眼、如同野兽般的鞑子兵,对诸位家中的金银细软、妻女老小手下留情?届时,恐怕家有存粮,非但不是保命符,反而会成为招致灭门之祸的催命符!”
“试想,元军冲入城中,发现谁家粮囤丰厚,会作何想法?他们会觉得你是良民还是肥羊?城破家亡,玉石俱焚,要这些黄白之物、粟米谷物,还有何用?!届时,恐怕想用粮食换条活路,都已是痴心妄想!”
这番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又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将他们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彻底击碎。
富户们脸上血色尽褪,不少人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神中充满了绝望,显然被这**裸的、关乎身家性命的可怕未来图景彻底震慑住了,原先那点侥幸和抵触心理,在血淋淋的现实和恐怖的预言面前,开始冰消瓦解,土崩瓦解。
是啊,城都破了,留着粮食给元军抢吗?还是等着被元军发现自己有粮,然后被当成肥羊宰杀?
“现下敌人的最大粮仓已给我义军战士冒死烧毁,敌人的补给也将枯竭,现在是大家比拼毅力的时候,只要义军能再支撑一段时间,相信敌人将不战自溃。”陈慕之接着又给了众人信心。
众人开始交头接耳。
陈慕之见火候已到,众人的心理防线已被恐惧和现实的考量攻破,便抛出了自己深思熟虑后的方案,给出了唯一的生路:“故而,今日慕之并非前来强征,而是代表濠州义军,向诸位‘借’粮!”
他刻意加重了“借”字,强调其性质,“此次,是义军向大家借粮,以度时艰!元帅府将出具正式借据,写明所借粮食物资数目,约定待濠州解围之后,无论时局如何,必将‘三倍奉还’!绝无食言!若有违此誓,人神共弃!”
他环视众人,眼神诚恳而坚定:“这不仅是借粮,更是救我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