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时衍那边——”
“处理掉他。”周永铭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既然他选择站在对面,就不再是你的学生了。陈律师,别告诉我你还心存不忍。”
陈谨之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想起陆时衍刚进律所时的样子——那个年轻人眼睛里闪着对法律的虔诚光芒,就像当年的自己。
“我会处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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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陆时衍在办公室的沙发上醒来。
身上盖着助理小林留下的薄毯,茶几上放着一份还温热的早餐三明治。他坐起身,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
新闻推送第一条:“知名律师陈谨之深夜现身码头区,疑似与专利纠纷案有关联”。
配图虽然模糊,但足够辨认出陈谨之的脸,以及站在他身后半个身位的李总监。
第二条推送来自财经频道:“A专利战再起波澜,神秘第三人浮出水面”。
陆时衍点开报道,内容写得相当克制,但字里行间暗示码头区的会面可能涉及“不正当证据交换”。评论区的讨论已经炸开了锅,有人翻出了陈谨之过去十年代理过的所有科技类案件,发现其中三起都以原告方突然撤诉告终。
“陆律师,您醒了吗?”小林敲了敲门,“苏总那边传来一份新的资料。”
陆时衍开门接过文件袋,里面是李总监过去三年所有的出入境记录——八次飞往开曼群岛,每次都在“法学前沿基金会”收到大额捐款前后一周内。
“苏总还让我转告您,”小林压低声音,“她查到陈律师的别墅昨晚有访客,车辆登记在远东国际投资集团名下。访客停留了两小时十七分钟。”
周永铭亲自上门了。
陆时衍感到一阵寒意。这意味着对手已经进入全面应对状态,接下来的动作只会更激烈。
“帮我联系苏总,”他说,“上午十点,我需要和她见面。地点……不在我们任何一方的办公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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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四十分,城市美术馆的当代艺术展厅里空无一人。
苏砚站在一幅巨大的抽象画前,画布上泼洒着暗红色与深蓝色的油彩,像某种凝固的风暴。她今天穿了一套剪裁利落的浅灰色西装,头发在脑后挽成简洁的发髻,耳垂上只有一对小小的珍珠耳钉。
“你喜欢这幅画?”陆时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睛依然锐利,手里拿着一个朴素的公文包。
“《混沌的秩序》,作者在创作这幅画时正在经历一场漫长的诉讼。”苏砚没有回头,“他说诉讼的过程就像这些颜色——看似混乱,但最终会在某个节点呈现出隐藏的图案。”
陆时衍走到她身边,两人并肩站在画前。
“码头区的新闻是你安排的。”他用的是陈述句。
“而你没有去现场,也是正确的选择。”苏砚终于转向他,“陈谨之昨晚见了周永铭,两人密谈了两个多小时。你的导师现在可能已经不再把你当作学生,而是对手了。”
“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把我当作学生。”陆时衍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密封的文件袋,“我查到了十一年前晨星科技破产案的一些细节——当时鼎晟资本作为债权人,要求法院强制拍卖的公司资产中,包括十七项工业自动化专利。但这些专利最终没有进入公开拍卖程序,而是以‘债权抵偿’的名义,直接转移到了鼎晟资本控制的一家子公司。”
苏砚接过文件袋,手指在封口处停顿了一秒。
“那家子公司后来将这些专利拆分出售,获利超过八千万。”陆时衍继续说,“而当时负责处理这起‘债权抵偿’法律程序的,正是陈谨之。”
展厅里安静得能听到空调系统微弱的气流声。
苏砚打开文件袋,里面是泛黄的法院文件复印件、资产转移记录,甚至还有几张当时的会议纪要照片。在最后一份文件上,她看到了父亲苏明远的签名——颤抖的字迹,签在一份明显不公平的协议上。
“我父亲去世前一周,还在说他相信法律会给出公正的裁决。”苏砚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文件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他至死都不知道,裁决本身就已经被操控了。”
陆时衍看着她侧脸绷紧的线条,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带着一种与世界为敌的戒备。
“我向你道歉。”他说。
苏砚抬眼:“为了什么?”
“为了我导师所做的一切,也为了法律系统没能保护你的家人。”陆时衍的语气很认真,“虽然这道歉毫无意义。”
苏砚沉默了几秒,将文件仔细收好。
“道歉确实没有意义。”她说,“但合作可以。陆律师,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不是以律师的身份,而是以陈谨之最了解的学生的身份。”
“你想让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