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基亚瓦尔星系-卫星“吕卡俄斯”(lceus)-第七矿区深层坑道】
【视点人物:科拉克斯(幼年期/第十九原体)】
黑暗。
在这里,黑暗是有重量的实体。
它像是一层厚达数公里的铅块,无情地压在每一个奴隶弯曲的脊梁上,将他们的骨骼压得咔咔作响,将他们的肺叶挤压得只剩下一丝缝隙。
空气中不再是气体,而是一种由陈旧的矿石粉尘、刺鼻的硫磺味、生锈的金属味和数万人汗水发酵后的酸臭味混合而成的悬浮颗粒。
每一次呼吸,都是在吞咽砂砾;每一次心跳,都是在与窒息对抗。
这里没有昼夜,没有四季,只有单调的令人发疯的噪音。
当!当!当!
成千上万把磨损的镐头撞击着坚硬的岩石,发出没有回音的闷响。
那是这颗卫星的心跳,也是奴隶们生命的倒计时。
在这单调的背景音中,唯一的变奏,就是监工手中那条带电皮鞭划破空气时发出的尖啸,以及皮肉绽开时的焦糊味。
科拉克斯缩在矿坑最深处、最不起眼的阴影夹缝里。
他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但他那具尚未长成的躯体里,却蕴含着一种令周围空气都为之凝固的静谧。
他的皮肤苍白得如同停尸房里的死尸,透着一种病态的灰白;
他的头发乌黑如墨,遮住了大半张脸;而那双眼睛——那双完全漆黑、没有眼白、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类的孩子。
他更像是一个从岩石缝隙里长出来的幽灵,或者是这无尽黑暗的具象化身。
他手里紧紧握着一块从废弃钻头上拆下来磨得锋利如刀的废铁片。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矿渣和干涸的血迹,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快点!你们这群懒猪!今天的定额还差一半!”
监工的咆哮声在狭窄、潮湿的坑道里回荡,震落了顶部的碎石和灰尘。
那是一个穿着外骨骼动力装甲的基亚瓦尔科技公会卫兵。
液压活塞在他的关节处嘶鸣,伺服电机发出嗡嗡的噪音。
他手里的神经电鞭闪烁着致命的电弧,像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啪——滋——!”
电鞭狠狠地抽在了一个年迈矿工的背上。
“啊——!!!”
老矿工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猛地抽搐,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尖锐的碎石堆里。
他背上那层薄薄的破布瞬间焦黑、碳化,皮肉绽开,露出了下面白森森的脊椎骨,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令人作呕的烤肉味。
周围的奴隶们麻木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的眼神空洞、浑浊,像是一潭死水。
他们不敢反抗,甚至不敢抬头。在这里,反抗意味着死亡,而死亡在这里甚至算是一种仁慈,一种解脱。
他们只是机械地挥舞着镐头,假装没有看到同伴的惨状,假装自己只是一台会呼吸的挖矿机器。
科拉克斯握紧了手中的铁片,指尖刺破了掌心。
他能感觉到那个老矿工的痛苦,那是一种生命力快速流逝的寒冷。
他也能感觉到那个监工的傲慢,那是一种建立在科技与暴力之上,令人作呕的优越感。
但他没有动。
他的呼吸平稳得像是一块石头。他的心跳缓慢得像是在冬眠。
他在等。
他在等那盏悬挂在坑道顶部、线路接触不良、忽明忽暗的探照灯,转过去的那一瞬间。
“看什么看?干活!不然下一个就是你们!”
监工似乎察觉到了角落里某种异样的视线。
那是捕食者对危险的本能直觉。
他猛地转过头,红色的电子义眼扫向科拉克斯藏身的地方,光束刺破了黑暗。
但那里空无一物。
只有一块布满苔藓的岩石,静静地立在阴影中。
科拉克斯就在那里。
他就站在岩石旁边。但监工的眼睛“看”不到他,监工的大脑自动忽略了他。
这就是他的天赋。
rth-slp(幽灵步)。
他不是隐形,他是从认知中消失。
他让自己成为了阴影的一部分,成为了背景噪音的一部分。
“见鬼……该死的传感器……”
监工嘟囔了一句,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是设备故障。
他转过身,举起鞭子,准备继续折磨那个奄奄一息的老矿工,以此来发泄在这地底工作的压抑。
就在这时。
滋——
头顶的探照灯闪烁了一下。
仅仅是零点一秒的黑暗。
对于凡人来说,这只是眨眼的一瞬,是视觉残留的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