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铁军压低嗓门凑过来,“进价才几块钱!回来翻跟头卖,小年轻抢疯了!”
孙野又掏出几样新鲜货。
鞋底带花纹的透明凉鞋,叠起来巴掌大的花伞,颜色扎眼的塑料发卡,还有捆成团的尼龙袜。
薄得像层皮,颜色却艳得像染缸炸了。
“就这些?”陈光阳扫了眼满地“宝贝”,目光落在墙角堆收音机零件的旧木箱。
“没弄点……硬头货?”
李铁军和孙野对视一眼,嘿嘿笑着从最底下拖出个帆布包。
拉链一开,里头是旧报纸裹着的方疙瘩。
李铁军一层层剥开报纸,手都有点抖:“哪能忘了这个!光阳叔,这才是压轴戏!”
两台锃亮的双卡录音机露出来,旁边摞着花花绿绿的磁带。
孙野急忙补充:“最新款!能自个儿翻面录!舞厅都使这个!邓丽君、张帝……港台最时兴的歌!咱全县独一份!”
陈光阳眼神终于动了。
他蹲下身拎起一台录音机,沉甸甸压手。
黑塑料外壳配银钮,两个磁带仓像张大的嘴。
陈光阳没搭腔,手指摩挲着冰凉的机身,又瞥了眼磁带上邓丽君甜笑的脸。
杂货铺里静得只剩炉子嗡嗡响,外头风卷雪粒子打在窗户上沙沙响。
“这些都是盗版货吧。”
李铁军咧了咧嘴:“光阳叔,要不说你尿性呢,我们研究好几天,才知道这玩意是盗版的!”
孙野嘿嘿一笑:“嗯呐,正版的太贵了,没啥利润。”
陈光阳两世为人,自然明白这是啥意思么。
点了点头:“嗯,你们看着弄吧,注意多弄点时髦的东西。”
李铁军和孙野两个人的脑袋都很活,弄这杂货店最为合适不过了。
“下回去广城的时候,带过去一点硫磺皂厂生产的洗衣粉,帮我看看那边的反响。”陈光阳提醒了一句。
李铁军自然点头:“好嘞光阳叔。”
陈光阳点了点头,然后又去王海柱那看了一眼。
陈记涮烤如今已经在东风县打响了名气!
陈光阳来到门口,发现已经开始有人排队了!
不管是年纪大还是年纪小的,全都把来陈记涮烤吃饭当成了是一件特别有面子的事儿。
在杂货铺、运货站还有这陈记涮烤之中。
陈记涮烤是第一个火爆的。
这才短短几天,之前的本钱就都要开始赚回来了。
有王海柱还有宫师傅坐镇,陈光阳也是放心的很。
所以在门口晃悠了一会儿,陈光阳这才供销社走去。
供销社里人挤人,入了冬天。
空气里那股子混合着煤烟子、油炸果子、冻梨冻柿子和新布料的味道,浓得化不开。
玻璃窗上结着厚厚的霜花,透进来的光都带着股冷飕飕的劲儿。
排队的老乡们呼出的白气在头顶聚成一小片“云”,七嘴八舌的,吵吵得像开了锅。
陈光阳隔着攒动的人头,一眼就瞅见了靠墙根那仨……
二埋汰、三狗子,还有他那新收的徒弟李铮。
二埋汰手里捏着个红纸盒的雪花膏,正跟售货员姑娘唾沫横飞:“……就得是这个味儿!铁军稀罕!上回我偷摸抹了点,她追着我闻了半条街!”
旁边三狗子憨笑着,怀里抱着几包槽子糕,脚边还放着个网兜,里头装着几个印着大红喜字的搪瓷脸盆。
李铮呢,这小子站得溜直,小脸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惊人。
正小心翼翼地把一卷水红色的细绒头绳和一块印着小碎花的棉布往一个崭新的、印着“为人民服务”的绿帆布书包里塞,那动作,轻得像是怕碰碎了啥宝贝。
“都置办齐活了?”
陈光阳挤过去,大手在李铮冻得冰凉的脑袋上胡噜了一把。
小伙子如今换上了他给的旧棉袄棉裤,虽然打着补丁,但洗得干净,人也显得精神了不少。
“光阳哥!”
二埋汰献宝似的举起雪花膏,“给铁军的!嘿嘿,还有给宋叔宋婶买的槽子糕,三狗子非说这个牌子的酥!”
三狗子嘿嘿一笑,拍了拍怀里的点心:“大果子也爱吃这口,软乎。小铮这孩子,可会挑东西了,这花布,还有这红头绳……”
他努努嘴,示意李铮的书包,“指定是给他妹子捎的,瞅瞅那仔细劲儿!”
李铮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抿着嘴,把书包带子又紧了紧,抬头看着陈光阳:“师父…我给雀儿妹妹也买了盒蛤蜊油,给师娘…买了块香胰子,跟埋汰叔给铁军婶买的一样味儿的。”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认真,“师娘…对我好。”
陈光阳心里头那股热乎劲儿又拱了上来,像喝了口刚烫好的老烧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