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叔,是我。\"王谦摘下狗皮帽子,在裤腿上蹭掉靴底的泥雪。老周这才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条缝:\"哟,王队长!开春第一趟下山啊?\"他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个布包,\"正好,你们屯的马富贵有汇款单。\"
王谦没接,从怀里掏出那个盖着\"查无此地\"印章的信封:\"周叔,您当兵时不是在山东待过?帮忙看看这地址写得对不对。\"老周接过信封,眉头渐渐皱起:\"杜家岛?胶州湾边上是有这么个地儿...\"他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本泛黄的《全国邮政地名录》,哗啦啦翻到山东卷,\"你看,青岛专区,胶县杜家岛公社——这都老黄历了,现在叫杜家岛大队。\"
王谦眼睛一亮,摸出笔记本记下新地址。老周却摇摇头:\"光有大队名不行,得具体到生产队。你岳父老家还有什么特征没?\"见王谦摇头,老周突然拍了下脑门:\"等等!我记得杜家岛有个灯塔,抗战时被鬼子炸过,后来重修的——你问问你岳父记不记得这个!\"
回屯的路上,王谦的步子比来时轻快许多。白狐跟在他身后,时不时扑向路旁灌木丛里惊起的麻雀。路过供销社时,王谦拐进去买了瓶蓝黑墨水和一沓信纸——杜小荷的字比他的秀气,更适合写家书。
屯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妇女正围着杜妈妈说话。见王谦过来,马寡妇的大嗓门立刻飘了过来:\"...老杜哥昨晚又喝多了,抱着个海螺壳哭,说什么'娘啊儿子不孝'...\"杜妈妈脸色一僵,看见王谦才勉强笑了笑:\"女婿回来啦?\"
王谦装作没听见闲话,把买的东西递给岳母:\"妈,小荷呢?去河套洗衣裳了。\"杜妈妈接过东西,压低声音,\"你岳父一早就去后山了,带着猎枪,说是打野鸡...\"她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后山坡上的积雪还没化净,踩上去咯吱作响。王谦循着脚印找到半山腰的一片松林,远远就看见杜勇军坐在树墩上发呆,猎枪靠在身旁,枪管上落了两只山雀。白狐刚要跑过去,被王谦一把按住:\"嘘...\"
\"出来吧,早听见你了。\"杜勇军头也不回地说。王谦讪笑着走过去,发现岳父手里攥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发硬的玉米饼。\"您没吃早饭?\"王谦挨着他坐下,从怀里掏出个烤红薯,\"小荷烤的,还热乎呢。\"
杜勇军接过红薯,掰了一半给白狐。小家伙叼到一旁,用爪子扒拉着吃。\"岳父,\"王谦斟酌着词句,\"您老家那个灯塔,是什么样儿的?\"杜勇军的手突然顿住,红薯皮被他掐出几道印子:\"...石头砌的,顶上刷着红白条...你问这干啥?\"
\"邮局老周说,有灯塔就好找了。\"王谦掏出笔记本,\"现在叫杜家岛大队,但得知道是第几生产队...\"杜勇军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三队!我家就在灯塔下头第三户,门口有棵歪脖子枣树!\"他的声音发颤,\"六岁那年发大水,我娘就是把我绑在那棵树上才没被冲走...\"
下山时,杜勇军的步子明显轻快了许多,甚至哼起了小调。路过马寡妇家时,他破天荒地主动打招呼:\"马家妹子,晚上给我留壶酒啊!\"马寡妇惊得手里的簸箕都掉了:\"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杜小荷正在院里晾衣服,看见父亲哼着小曲回来,手里的湿衣服啪嗒掉进盆里。\"爹...您这是?\"她疑惑地看向王谦。王谦眨眨眼,从怀里掏出那瓶墨水:\"今晚咱们写家信,周叔说地址有眉目了。\"
晚饭后,杜家堂屋里点起了三盏煤油灯。杜勇军翻箱倒柜找出退伍证,杜妈妈从陪嫁的樟木箱里取出一块绣着\"平安\"字样的旧手帕——那是杜勇军母亲唯一的遗物。杜小荷伏在炕桌上认真写信,王念白在一旁帮忙舔邮票,弄得满嘴都是糨糊味。
\"...记得告诉勇海,\"杜勇军口述着,眼眶发红,\"他爹给我刻的小木船,闯关东时我一直带在身上,六二年发大水冲跑了...\"杜小荷的笔尖顿了顿,一滴泪水晕开了刚写好的字迹。
白狐突然从门外窜进来,嘴里叼着个东西。王谦接过来一看,是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子,边缘还沾着泥土。\"这是...?\"杜勇军一把抢过去,颤抖着打开——里面是半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个穿对襟褂的妇人抱着个男孩站在枣树下。
\"我娘!\"杜勇军嚎啕大哭,粗糙的手指抚过照片,\"这...这盒子我埋在后山几十年了,怕看着伤心...\"王谦和白狐对视一眼,小家伙得意地甩了甩尾巴。
第二天一早,王谦揣着厚厚的家信去县里。老周看了地址连连点头:\"这下准成了!\"他特意找了个\"航空\"标签贴在信封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