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轻得像风,却让我心里微微一震。
我们沿着江堤往南走。
风从水面掠过,带着潮湿的凉气。街灯一盏一盏亮起,光落在地面上,像被风吹散的星。
“还记得这里吗?”知秋指着前方。
我抬头,看见那家小咖啡馆。门口的灯牌已经旧了,玻璃窗上贴着“暂停营业”的字样。
那是多年前我们第一次合作完成项目后,一起庆祝的地方。
“当时你喝了三杯拿铁,还说想辞职去开家书店。”她笑着说。
“是啊。”我也笑,“结果我一杯就上头,差点在你面前说傻话。”
“你那时真的喝醉了。”她走到窗前,轻轻擦了擦玻璃上落的灰,“但你说的那句‘希望有一天我们都能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我一直记得。”
我怔了一下。
那晚的事我已经模糊了,没想到她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那你呢?”我问,“你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了吗?”
她没答,目光落在江面上。风吹起她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
“还在路上吧。”
她的声音很轻,“不过现在的我,比以前更能接受不完美。”
我点点头:“这就够了。”
——
我们沿着堤岸往前走。江水反射着灯光,一条渺远的光带延伸到天际。几艘小船静静漂着,偶尔能听到桨击水的声音。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知秋忽然开口,“那年你走的时候,到底是什么让你下的决心?”
我沉默了几秒。
“也许是逃吧。”
“逃?”
“嗯。”我苦笑,“那时所有事都压在一起,我怕再留就会被吞没。于是走了,以为换个城市就能换种生活。”
“但后来发现,换的只是风景,不是自己。”
“对。”我点头,“不管到哪儿,心里那份空都还在。”
她看着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那时候也想走,只是没那个勇气。”
“现在呢?”
“现在不会走了。”她笑了笑,“宁州虽然旧,但我想留下来看看它变成什么样。”
“那我们就一起看。”我脱口而出。
她愣了一下,随即低低笑了。
“你还是老样子。”
我们走到江湾桥下。那儿的风更大,吹得桥下的水波都泛着光。桥底有几个小贩在卖串串香,炭火的味道混着风,温热而熟悉。
“要不要吃点?”她问。
“好啊。”
我们找了张塑料桌坐下。老板认得知秋,笑着打招呼:“老地方啊?今天有新鲜毛肚!”
“还是老三样吧。”知秋笑着点单。
我看着她熟练的样子,忽然有种时间被折叠的感觉——
好像从没离开过这里,也好像这些年只是一个太长的午休。
风在桥下打旋,吹动灯火,影子晃来晃去。
我举起杯子:“敬风。”
“敬什么?”她笑。
“敬我们还在路上。”
“那就——敬还没完的梦。”
杯子轻轻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声。
吃完出来,夜色更深了。
街灯像一条条延伸的线,指向远处看不见的尽头。风仍旧没停,它顺着江面往城市深处吹去。
“要不要去看看那个地方?”她忽然问。
“哪个?”
“老宿舍。”
我一愣,心头有种复杂的震动。
“还在吗?”
“拆了一半,另一半还在。”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怀念。
于是我们坐上公交,穿过半个宁州。窗外的灯光一闪一闪,像倒退的记忆。
老宿舍在城南。那片地方如今被围了起来,剩下几栋老楼孤零零地立着。墙皮斑驳,窗子有的还亮着微弱的灯。
我们下车,沿着围栏往里看。
那里的一切都熟悉又陌生。那间我们常常熬夜改稿的屋子,如今只剩下一扇半掩的门。风从门缝里穿过,带出一点纸屑的声音。
“还记得那晚停电吗?”她轻声说。
“记得。”我笑着答,“你拿着手机照亮,我在那光底下写字,写到电池只剩2%。”
“后来你还把那篇文章发给我,说:‘写到没电也要亮着。’”
我们都笑了。笑声里带着一点风的味道,也带着久远的青春气息。
夜色渐深。
我们靠在围栏边,看着那片废墟似的宿舍区。风穿过栏杆,发出低低的呜鸣。
“你觉得人真的能重新开始吗?”她忽然问。
“也许不能重新,但能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