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令载沣颇感意外。他原以为这位旧时文人出身的县知事会对新政权唯唯诺诺,没想到竟有如此见识。
不过想到既能在新政府谋得一官半职,又岂是平常之辈。
"哦?"载沣来了兴趣,"张县知事有何高见?"
县知事会意地笑了笑:"王爷高瞻远瞩。不瞒您说,天津现在洋人租界林立,商业发达,正是投资兴业的好时机。"
张县知事起身走到墙边,指着那张天津地图道:"王爷请看,天津地处九河下梢,又是北方重要港口,租界林立,商贾云集。在下以为,皇室若能在天津投资实业,开设实业工厂,既能保值增值,又能造福百姓。"
他转身面对载沣,眼中闪烁着光芒:"在下虽为旧时文人,却也研读过西方政体文化。"
"英国之所以强盛,正是因为工商业发达;日本明治维新后迅速崛起,也是因为大力发展实业。"
"王爷若有意,县里可以推荐几处地段,开设纺织厂或面粉厂,既能利用皇室资金,又能带动地方经济。"
载沣眼中闪过一丝深思。他此次南下,除了配合清丈土地,本就在考虑利用皇室资产在天津开设实业。
天津作为北方重要的通商口岸,若有当地地方长官协助维护,倒的确是个不二选择。
"县知事所言甚是。"载沣放下茶杯,"此事容后再议。今日初来乍到,还要请县知事多多指点。"
"王爷客气了。"县知事连忙道,"王爷能来天津,是本县的福气。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
载沣凝视着这位县知事,心中不禁暗自赞叹。眼前这位看似普通的行政官员,竟有如此开阔的视野和务实的态度。
他既保留着传统文人的儒雅与忠诚,又接受了西方政体文化的洗礼,寻求富国强兵发展经济之策划,正是这个新旧交替时代文人官员的典型写照。
"张县知事所言极是。"载沣点头道,"本王此次来津,确实在考虑利用皇室资产开设实业。天津作为北方重要的通商口岸,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张县知事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王爷英明。若能促成此事,在下愿全力协助。不瞒王爷说,县里已有几位商人有意与皇室合作,都是靠得住的人。"
两人又商议了片刻,张县知事命人取来一份天津各租界及华界地价图,指着几处地段向载沣详细介绍。
载沣仔细听着,不时点头,心中已开始谋划新的蓝图。
"王爷,"张县知事最后说道,"时局虽变,但治国之道,无非是让百姓安居乐业。无论何种政体,能富国强兵、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就是好政体。"
这番话令载沣心头一震。
载沣望着眼前这位身着西装却心怀天下的旧时文人,不禁对这个新旧变化中的时代有了更深的理解。
在这个风云变幻的年代,像张维新这样的官员,或许正是印证了新旧两个时代的变化。
县衙后院的凉亭里,土地清丈局局长赵秉文斜倚在竹藤躺椅上,手里捧着一盏冒着热气的碧螺春。
他身着一套熨帖的黑色西装,脚上却穿着一双黑色皮鞋——这是他在美国留学时养成的习惯,即便回国多年也未曾改变。
"......王爷说,皇室在津产业颇为繁杂,涉及英法日三国租界,清丈起来恐怕要费些时日。"亭外,一个穿着民国制服的秘书正躬身向局长汇报,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
赵秉文轻啜一口茶,眯起眼睛望向院中那棵老槐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远处隐约传来前院寒暄的笑声,醇亲王载沣那带着京腔的温润嗓音与张维新县长略显生硬的官话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妙的和声。
"嗯......"赵秉文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躺椅的扶手,"让王爷慢慢来,不着急。"
秘书犹豫了一下:"局长,听说醇亲王府在天津的产业......"
"我知道。"赵秉文抬手打断,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大总统府不是让我们为难皇室,是让我们'整理地籍,增加财政收入'。"他特意加重了"整理"二字,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凉亭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