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故事讲给学生听,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坚守’”;还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握着铅笔,手有点抖,慢慢写下“想起了老家院后的老槐树,可惜早年砍了,明年就回老家种一棵,也挂小木雁,续上当年的约定”。
城里亲家把这些留言一张张拍下来,发给母亲。母亲看了,就找出家里的槐树种籽——是去年秋天收集的,装在布袋子里,还带着点槐荚的清香——分装成十几个小布包,每个布包上都缝了片槐叶布片,写着“老槐树的约定·种子”。“送给来赴约的人,”母亲说,“让老槐树的约定,长到更多地方去,让更多人院里有槐树,树上有木雁,心里有约定。”
转眼就到了腊月,非遗展落幕,展品都运回了老槐树院。第八只小木雁被挂在了槐树最高的枝桠上,刻着“雁归喜”的金粉在冬阳下闪着亮,和其他七只木雁排成一排,像一串挂在树上的星星,风一吹,就轻轻晃动,发出“叮咚”的轻响,像在跟院里的人打招呼。
小侄子每天都要搬个小板凳,站在树下数木雁,数到第八只就笑,手指着木雁跟我说:“姑姑,等开春大雁回来,肯定第一眼就看见它,知道小宇的妈妈回来了,咱们的约定又圆满了。”
除夕夜,院里挂起了红灯笼,一串一串的,从槐树枝桠上垂下来,映着地上的薄雪,像撒了把碎红玛瑙。张叔提着新酿的槐叶酒,酒坛上系着红绳;婶子端着刚蒸好的野菊花糕,糕上撒着点白糖,像落了层雪;城里亲家带着文化馆的孩子们来守岁,孩子们手里捧着画稿,说要给“老槐树的故事”添新画。
石桌上铺着张大大的宣纸,是刚画好的“非遗展纪实图”——画里小侄子站在展台前,手里捧着小木雁,旁边围着笑盈盈的游客;展台上的八只小木雁排成一排,留言册摊开在中间,连游客写下的“明年见”都清晰可见;最边上画了棵小小的槐树苗,旁边写着“约定的种子”。
母亲煮了槐叶粥,粗瓷碗里,粥水泛着浅绿,飘着几片槐叶和几颗红枣,甜香裹着热气飘满院。她给每个人盛了一碗,小侄子捧着碗,指尖有点烫,却还是紧紧攥着,喝了两口,忽然抬头说:“爷爷,明年咱们做第九只小木雁,刻上‘约定长存’,好不好?还要教林林、阿杰他们做,让老槐树上的木雁,一年比一年多。”
父亲笑着点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啊,不仅要做木雁,还要教更多孩子画老槐树的故事,让咱们的约定,一年比一年热闹,一年比一年圆满。”
窗外的雪又下了,雪片轻轻巧巧地落在槐树枝桠上,盖在八只小木雁上,像给它们盖了层薄纱。风穿过巷口,带着远处的鞭炮声,屋里的灯光暖融融的,映着每个人的笑脸——父亲握着小侄子的手,教他在宣纸上画小木雁;母亲和城里亲家缝着槐叶布包;张叔和婶子在石桌旁摆着槐花糕;孩子们围在一起,在画稿上添着新的小木雁。
我望着枝桠上的小木雁,雪片落在金粉刻痕上,慢慢融化成小小的水珠,像给木雁挂了串珍珠。忽然明白,老槐树的约定,从来不是某个人的等待,而是一群人的坚守——是父亲手里的凿子,刻着岁月的纹路;是母亲蒸的槐花糕,裹着日子的甜香;是张叔的槐叶酒,浸着时光的清冽;是婶子的布老虎,缝着温暖的念想;是孩子们笔下的画,画着成长的约定;是游客写下的留言,记着心底的惦念;是每一只小木雁刻痕里的字,每一片槐叶承载的暖,每一颗槐树种籽里的希望。
等明年春天,大雁回来时,第九只小木雁会挂上枝桠,新的槐树苗会冒出嫩芽,更多的人会踩着槐花香来赴约。而老槐树,会依旧站在巷口,枝桠舒展,槐花满树,看着小木雁一年年增多,看着槐树苗一年年长高,看着约定一年年延续,把时光里的暖,酿成岁月里的甜,一辈辈,传下去,像槐叶年年绿,像大雁岁岁归,像日子里的约定,永远鲜活,永远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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